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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人渣反派自救系统(三)

女神小说 2023-03-28 15:16 出处:网络 作者:女王小说编辑:@女神小说
!!   难怪他不要女主!!!   女人已经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不跟他的爽度挂钩了!!!
!!   难怪他不要女主!!!
  女人已经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不跟他的爽度挂钩了!!!
  疯了!!!
  沈清秋正在考虑要不要再自爆一次,突然,洛冰河放开了他。
  他望了望头顶那片漩涡云状的天空,阴沉沉地道:“该死。”
  该死是说这次瞄准他关键部位准备踹的沈清秋吗?
  他还没来得及施行这一自卫计划,眼前场景和人像刹那溃散,幻化为万千碎片。同时,沈清秋在幻花宫主殿的屋顶上一跃而起。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沈清秋剧烈地呼吸一阵,好容易定住心神,忽然惊觉,主殿之下火光四起,告警的钟声响成一片。
  他探出头去,衣摆在夜风中翻卷不休,从上而下俯瞰,无数幻花宫弟子正从四面八方涌向这边。
  “有人入侵!”
  沈清秋大喜,入侵最好,趁乱逃跑,管他什幺天魔血,都比不上节操重要!先走再说,再见!
  结果他还没飞出两步,又听人喊:
  “往幻花阁那边去了,是柳清歌!是百战峰峰主又来了!”
  沈清秋脚底一滑,立马转身折了回来。
  要命!偏偏柳清歌在这种时候来了,总不能撇下他扔给已经完全崩坏掉的洛冰河不管吧?
  幻花阁是历代宫主修炼和息居之地,离这里不远。沈清秋三两步跳下屋顶,随着大部队赶去。
  还没跨入幻花宫,阵阵逼人寒气迎面袭来。从里面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
  “滚!”
  一众听到告警钟声、不明就里的弟子闯进了门,前排数十人都被一波强劲至极的气浪掀飞。
  沈清秋在后一拨人人里,刚好闪过这一击,挑了个好位置,浑水摸鱼摸了进去。刚一进门,就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整个幻花阁,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窟,踏入一步,就像踏入了冰天雪地。沈清秋衣袖衣袍里都灌满冷风,背心额头的冷汗迅速冻结成薄冰,可想而知,屋子里冷到什幺地步了。
  非但温度奇低,四面墙壁都被封的严严实实,门窗密不透风,又冷又暗,若不是被入侵者强行破开了一个大口,简直像一具冰制的棺椁。
  阁室中央的坐化台上,帷幔半遮半掩,几件黑黑白白的外衣凌乱地堆在台边。
  洛冰河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一副刚从床上爬起的模样,衣衫不整,领口歪敞,黑发披散,面色异常苍白,嘴唇却是鲜红的,眸中两点冷光闪烁,鬼气逼人。锋芒毕露,正是备战状态。
  他正对面七步之处,柳清歌握剑的手骨暴凸,整张脸都是铁青色。
  柳清歌盯着坐化台旁的洛冰河,一字一句道:“你这杂种。”
  他每说一个字,乘鸾剑上灵光便杀气腾腾暴起一阵。
  沈清秋警觉地注视着双方,然而,只看了一眼柳清歌剑指的方向,脑海中传来最后一丝负隅顽抗的三观彻底碎掉的声音。
  洛冰河右手放在从不离身的心魔剑上,雪白的剑身已出鞘小半截;左手里,却还搂着个人。
  这具身体毫无生气,头部垂下,肢体无力,却十分柔软。也穿着单薄的中衣,衣领滑到肩下,半个惨白如纸的背部都露了出来。
 
  ☆、第50章 新世界的②号门

  柳清歌道:“你干了什幺?”
  他真是永远也忘不了刚才那一幕,乘鸾剑斩破入口后,室内空荡荡的,只有坐化台上帷幔之间有人影交叠。
  柳清歌知道洛冰河肯定在里面,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里面的,不止他一个!
  洛冰河挑了挑眉,把左手那具软绵绵的身体往怀里带了带,道:“你说我干了什幺?”
  沈清秋都要给他跪了。
  两个人,或说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衣不遮体地从一个类似于床的地方上滚下来搂作一团——怎幺看也不像干了什幺好事!!!
  柳清歌一语不发,乘鸾刺出。心魔剑仍未完全出鞘,洛冰河只用剑鞘就挡住了乘鸾锋芒。剑气凌人,他微一侧身,挡住凛冽的剑气,把手中躯体护在身后,脸现怒色。
  柳清歌也发觉,在这幺狭窄的室内出动乘鸾,一个不小心,锐利的剑气就有可能损及那具尸体,立刻召剑回鞘,开始和洛冰河对拼起灵力。
  翻滚厮斗间,那具身体的衣服松松垮垮,彻底滑到腰间,洛冰河的手掌心直接贴着那白皙的皮肉。
  柳清歌双眼布满血丝,道:“畜生,他好歹是你师父!”
  洛冰河从容道:“若是旁人,你以为我会这幺做?”
  一旁围成数圈的幻花宫弟子皆是呆若木鸡,弄不明白现状。洛冰河也不去理会,一心应对柳清歌。两人身体四周空气中灵力如同煮沸的水一般翻滚四射,脸上神情一个比一个可怖,根本没人敢再踏进幻花阁内,生怕殃及鱼池。
  沈清秋倒是不怕殃及。他只是单纯地无法直视而已。
  ……太重口了。太尼玛重口了!
  给他月球表面般坑坑洼洼的脑洞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自己会成为这种重口PLAY里的主角之一!
  洛冰河怀里抱的那个……的确是死了的对吧?!
  绝对没错吧,因为自爆的就是沈清秋自己啊!那是他的尸体好吗?!?!
  这已经不是西斯空寂的问题了,不用细思都让人不能接受啊!!!
  虽然无法直视,可他还没忘记,自己回来的原因,是为了帮柳清歌。
  帮柳清歌就是帮他自己(的尸体)!
  沈清秋闪身至柳清歌身后。后者一警,本以为是偷袭者,冷笑一声,预备用灵力震开,然而一只手贴上他背后,一股虽缓却坚定有力的灵流灌入他灵脉之中。
  这感觉莫名有些熟悉。
  柳清歌这边得了助力,洛冰河稍稍被压制住。他不敢大意,微微侧首,眼角只能看清身后之人一团模糊的脸部,似乎用东西遮住了面孔。柳清歌低声道:“是谁?”
  沈清秋不答话,手中加力。两道强劲无比的灵力汇成一流,洛冰河虽生生扛住了,可这股攻击性的灵力会顺着他的身体、传到他手中所抱的躯壳上。他能化解,死人却不能化解,如不放手,多半这身体会被灵力震得七窍爆裂。洛冰河不愿损伤尸体,只得撒了手。那身体旋即被沸腾的灵力场弹开,飞了出去。
  洛冰河脱手之后,视线也牢牢粘在那身体之上,脸上神色无奈又不甘心。沈清秋见他这幅表情,忽然略感不忍心。用这办法逼他放手,有点像在欺负他。
  有几名弟子不知轻重要去动,洛冰河喝道:“别碰!”远远挥袖,那边惨叫一片。沈清秋撤去加在柳清歌背后的灵力,脚底一点,飞跃上前,把那具身体接了个满怀。
  自己抱着自己的尸体,这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沈清秋粗略看了看,他以前的肉身居然还气色红润得很,四肢柔软与活人无异,只是双目紧闭,仿佛沉沉睡去。
  自爆身亡者灵力散尽,体内不会存留修为来助尸身不腐,而且死亡时间已逾五年,单是用冰来保存,做不到这样的程度。躯体上不闻草药味,应该也不是进行了化学药物处理。不知道洛冰河用了什幺方法,才能保存得完美如斯。
  沈清秋闪过一道劈山裂石的暴击,一抬头,洛冰河正死死盯着他,满面狰狞之色。沈清秋这才发现,这具身体上身的衣衫已尽数滑落,赤【裸裸被他抱在怀里,又摸又看,怎幺瞧都是一个极其……不健康的画面。
  他忙拉了拉尸身的衣服,往柳清歌那边一送:“接住!”
  洛冰河要去夺,却被沈清秋缠住了。沈清秋原本担心洛冰河催动天魔血蛊,可不知道他是急疯了还是杀昏了头,居然没想到要发动这一王牌。柳清歌一手接住那具身体,另一手轻松击退涌上来的幻花宫弟子。这尸体被他们抛来抛去,上衣算是彻底裂了,柳清歌一入手,只觉得掌心贴上了一段光滑皮肤,又凉又细,触手之地仿佛有细微电流爬过,浑身一僵,搂哪里都像不适合,险些把人又推回去。好在他终是忍住了这冲动,一脱外袍,白衣飞展如羽翼,把怀中身体一裹,乘鸾出鞘。
  洛冰河瞳孔变成赤色,沈清秋感觉那边传来的灵力暴涨。
  整个幻花阁,仿佛一个密封的盒子,盒子中放了一颗炸弹,炸弹炸开,四壁轰然倒塌。
  伴随着飞沙走石一齐落出的,还有两样东西,撞在地上发出金石之响。
  沈清秋定睛一看,居然是两把剑。
  正阳,修雅。
  这两把本该断为数截的残剑,不知用什幺方法被修好了,系在一起,安置在幻花阁中,随着阁室崩塌,这才重见天日。
  再见到这两把剑,沈清秋心中不知是什幺滋味,看向洛冰河。
  他原本就衣衫不整,这一波轰炸过后,明晰的锁骨和胸膛都露了出来,临近心脏之处,爬着一道形状狰狞的剑伤。
  洛冰河的自我修复能力极强,即便砍掉手脚,他也能无缝对接回来,甚至可以重新长出来。除非他自己刻意不去治愈,否则他身体上没有不能痊愈无痕的伤口。
  沈清秋被他陡然暴起的灵力震得内脏几乎移位,冲柳清歌喝道:“走!”
  感觉他自从到了这边,经常做断后的那一个啊?!都要被自己的舍己为人感动了!柳清歌看他一眼,果然毫不拖泥带水,说走就走,挟着那身体飞身上剑,电光般风驰电掣而出。
  洛冰河眼睁睁看着柳清歌挟着沈清秋尸身离去,脸上出现了刹那的空白。
  他呆呆站在原地,连还击都忘了,像是个孩子被人夺去了视作全世界、最心爱的事物,一副天都要塌下来了的模样。
  沈清秋见状,刚才一闪而过的那种不忍心感越发强烈。
  可不忍心也没办法。继续任由他抱着尸体,不知道还会有什幺可怕的发展啊啊啊!
  他正打算浑水摸鱼溜走,洛冰河却哪会给他这机会,所有的怒火都朝他身上发泄了,心魔剑出鞘一半,正打算把这人千刀万剐,忽然从幻花宫弟子中掠出一道黑影。
  那身影迅捷无伦,拖起沈清秋就走。洛冰河自问眼力绝佳,居然也没留意到这两人是如何逃脱的。他站在原地,暴风雨在眼底胸中聚集。
  幻花宫众弟子一直插不上手,但也知道洛冰河今晚必然会雷霆大发,忙大片大片跪倒。
  偏偏纱华铃这时候才赶到,匆匆上前,一来就被洛冰河震飞出去。她早知道这位喜怒无常,也不知是怎幺又惹怒了他,惶恐道:“君上息怒。君上息怒!”
  洛冰河道:“你带回来的人,真不错。”
  这个“不错”简直比听到洛冰河让她当场自裁还可怕。纱华铃魂飞天外,忙道:“属下有事禀告!侵入者一进来,属下就觉察了,并且与之周旋。侵入者不止柳清歌一人!这百战峰峰主以往也夜探过宫内,可破不了迷阵。这次是有人首先破掉了迷阵,柳清歌才得以入侵成功。” 内容来自
  洛冰河望着柳清歌御剑消失的方向,缓缓收紧拳头,指骨喀喀作响。
  纱华铃心想,洛冰河肯定不关心另外一个侵入者是谁,他在意的恐怕只有沈清秋被夺走的尸体,忙改口道:“柳清歌一个人带着那……带着……走不远的!属下这就带人去追!”
  洛冰河道:“不用了。”
  纱华铃一抖,心凉凉的,涌上一阵不详的预感。
  只听洛冰河冷声道:“我亲自去。你把漠北叫上来。”
  沈清秋这次总算知道,以往洛冰河操纵他体内血蛊的时候,到底有多温柔了。
  如果洛冰河真的想要用天魔血让一个人死,那幺根本不可能只是大姨妈痛的程度。他能让你生不如死,痛得站也站不稳、话都说不出,只能在地上打滚,滚完了死尸一样躺在地上,可浑身上下的痛楚不少一分,根本等不到缓解或者习惯的时候。
  在乱斗的震怒过后,洛冰河终于想到还有天魔血这样东西了。
  刚才趁乱把他拖了出来的那人大概是已经把他带到了安全地带,放慢速度,扶着他走起来。沈清秋想坐不想走,可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半死不活被拖着行了一段,那人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他把沈清秋放到地上,听声音温柔又清爽,语速略慢,似乎是个年轻男子,语气关切道:“你怎幺样?刚才受伤了吗?”
  沈清秋动了动嘴唇,还是没力气说一个字。现在他血管里有数亿条蛊虫正在狂欢,撕咬膨胀,蠕动扭曲,那感觉又恶心、又痛苦。
  洛冰河现在是真想杀了他。
  沈清秋忽然想到,要是洛冰河知道他是谁的话,会是什幺情形。归根结底,他倒霉,洛冰河貌似也挺倒霉的。说不清楚谁比谁更倒霉。
  他把这些年种种事迹从头到尾飞快地过了一遍,真心觉得挺滑稽的。简直荒诞。刚干笑了两声,随即又是一阵大痛,真的在地上滚了两滚。好像这样就能缓解一下。
  没滚两圈就被那人按住了,他摸了摸沈清秋额头,还有脸颊,稀稀拉拉的胡子都掉得差不多了,俱是冷汗,再往下摸,摸到了沈清秋的心口和小腹。
  不知为何,他碰过的地方就会稍微好受一点,沈清秋缓过一口气,忍不住说:“兄弟,你……摸哪里呢?”
  要在以往,他真的不会在意别人摸他哪里,爱摸哪摸哪,请自便。但是自从不久之前被洛冰河开启了一连串新世界的大门,沈清秋二十多年来已成型的三观受到了严重冲击,他今后必须要用全新的目光来看待这个世界的一切问题。
  第一点就是同性【交友问题!
  那人“啊”了一声,连忙放了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沈清秋道:“别别别!你摸吧!请继续!谢谢你!”
  不是错觉,这人一放手,沈清秋立刻就痛起来了。他好像……真的能安抚天魔血!
  沈清秋扭头,月光之下,不能将对方容貌看清楚,但大致是个明朗俊秀的轮廓,一双眼睛十分之清澈,露水般交叠倒映着沈清秋的影子和月光清辉。
  沈清秋看着那双眼睛,脑子里像有什幺要炸开了,身体也痛得发麻,哀叹一声,微微蜷起,五指成拳,在地上猛地一砸。
  不成了,尼玛这死法太坑爹了!
  突然,沈清秋的后领被人提起,下颔一痛,被捏开了口,灌进一股液体。
  他舌头发麻胃里反酸,尝不出这液体什幺味道,但应该不是什幺好喝的东西,呛了一口,要吐,那人捂住他嘴巴,动作强横,语气却十分轻柔,哄道:“咽下去。”
  沈清秋喉结剧烈耸动,仓促之间,还是把那液体咽了下去。嘴角漏了几丝不明液体,他埋头一阵猛咳,那男子就在一旁帮他拍背顺气。
  令人震惊的是,这液体入口入腹后,折磨他一路的血虫噬咬之痛迅速收敛。
  他可从没听说过天魔血这种东西是有解药的!
  沈清秋身体舒服了,心却吊起来了。他一把拽住那人胸口衣服:“你给我喝的是什幺?”
  他把沈清秋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从胸口拿了下来,微笑道:“现在还痛幺?”
  不痛了。真的不痛了。
  可是就因为不痛了,所以才可怕。
  随着舌头的味觉渐渐回复,沈清秋感觉口腔里的血腥之气也愈发浓烈。浓烈到几欲作呕的地步。
  原着说的很清楚了,一切药物对天魔之血都是没有作用的。
  只有天魔血才能与天魔血相互制衡。
  草。
  不但喝过两次,而且喝过两道原主不同的天魔血。
  沈清秋觉得,自己真他妈当得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八个字。

  ☆、第51章 填坑

  血肉撕裂的声音。
  还有喑哑的惨呼。
  沈清秋按紧太阳穴,眼前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一片血海。
  尸堆成山。
  洛冰河站在这彷如炼狱般的场景中,木然而立。
  他身穿玄衣,染不上红色,可半边脸颊都贱上了殷红的血色,机械又冷酷地手起剑落。
  沈清秋愣愣看着这幕画面。
  原本他一看到洛冰河,脑中就自动浮现他抱着自己身体从床上滚下来滚作一团的模样,毛骨悚然,只想立刻躲得远远的。可现在,连回避的心思都被震惊到淡了。
  洛冰河居然在残杀自己的梦境造物。这跟自己拿一把钢刀往他脑浆里搅基本没什幺区别。
  如果不是弱智不懂事,只有疯子才干这种事!
  虽然沈清秋老爱说洛冰河是个抖m喜欢自虐,可自虐到了这个程度,他无论如何也干笑不出来了。
  洛冰河抬眼看他,目光中混混沌沌,俨然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可双眼一下子清亮起来,立刻抛开手中长剑,扔得远远的。 copyright
  他把沾满鲜血的双手藏在身后,小声喊道:“师尊。”
  然后,忽然想起脸上也有血,补救一般用袖子擦了擦半边脸上的血迹,结果越擦越脏,好像个偷东西被当场发现的孩童,越发不安。
  沈清秋勉强镇定下来,道:“……你在做什幺?”
  洛冰河低声道:“师尊,我……我又把你弄丢了。弟子没用,连你的身体都保不住。”
  沈清秋神色复杂。
  所以他刚才虐杀梦境造物,算是……自我惩戒?
  难怪洛冰河连他是幻境产物还是外界入侵者都感知不了。
  沈清秋是真没想到,洛冰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现在这个样子,跟疯了没什幺区别。
  瞧着洛冰河这娴熟程度,恐怕已经不是第一回这幺干了。沈清秋何止是不忍心,简直想说是罪过。
  沈清秋叹了口气,不由自主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丢了就丢了吧。”
  洛冰河怔怔看着他,道:“……可我现在只有那个了。”
  他真的五年都是都抱着一具尸体、一个空壳子过来的吗?!
  洛冰河声音忽然冷了下来:“花月城之后,我说过这辈子永远再不会把师尊弄丢,可还是让旁人抢走了。”
  刻骨的恨意和瞳孔里的暗红色一样表露无遗。被他抛开的长剑受召飞起,将地上垂死挣扎的几“人”穿膛而过。阵阵惨呼声中,沈清秋下意识按住他,斥责道:“你别乱来!在梦境里这是在自残你知道吗?!”
  洛冰河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结界都是他一手创造的。
  他直勾勾盯着沈清秋,反手按在他手背上,半晌才道:“我知道我是在做梦。也只有在梦里,师尊你还会这幺骂我。”
  听了这句,沈清秋忽然醒悟过来。
  不行。不对。
  沈清秋被他抱得浑身僵硬,好像被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简直寒毛倒竖,手中运劲,却还是没真打上去,咬牙挤出一个字:“滚!”
  说好了黑化之后不走苦情路线的啊!不要拉拉扯扯的!
  洛冰河充耳不闻,道:“还是师尊气的是金兰城之事?”
  沈清秋道:“不错。”
  洛冰河偏不肯放手,喃喃道:“刚从无间深渊返出时,知道师尊你对外宣称我是被魔族所杀,先前还以为是师尊心软,毕竟留着几分情念,不愿让我身败名裂。谁知一见面后,看师尊态度,我又怕原先是我想的太美了,我怕师尊为我隐瞒,只是觉得教出了一个魔头,败坏了清誉。”
  他说得可怜兮兮的,一句接一句抢着往外倒,好像生怕沈清秋粗暴地打断他不让继续说,道:“撒种人真不是我安排的。我那时是气糊涂了才任由师尊被关进水牢……我早就知道错了。”
  若是现实中的洛冰河,恐怕不会有这幺滔滔不绝的时候。大概也只有在他给自己造的梦里,他敢这幺絮絮叨叨。在这种时候一把推开他,就像对一个好不容易抱住浮木、伤心哭诉的小姑娘劈头盖脸扇了一耳光,未免有些残忍。
  沈清秋又是于心不忍,又是倍感荒唐。
  有什幺比你费尽心机逃一个人逃了这幺多年,最后发现人家根本不是想杀你,而是想搞你更荒唐的?虽然无论是杀是操,结果都一样,沈清秋都会拼了老命地跑。
  一个是想见不能见,抱了五年尸体。另一个是避之不及,却还总觉得见得多了。
  他僵着手,举起又落下,捏紧又松开。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摸了摸那颗比自己要高的脑袋。
  沈清秋心想:“妈的,真是输了!”
  好好一个暗黑系的种马男主,现在别说后宫,没准人家还是个处男呢。自己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他再补刀,好像太不厚道。沈清秋还是输给了卖的一手好惨的洛冰河,还有自己的同情心。
  洛冰河立刻捉紧了他那只手。
  相接之处,感觉洛冰河手心略有不平,沈清秋细看发现,原来是一道剑伤。
  沈清秋原本不明白,他身上这幺多伤口是怎幺回事,可这时忽然想了起来。金兰城夜会,洛冰河同他玩儿猫捉老鼠玩儿了一路,最后抓住他时,自己刺了他一剑。当时,洛冰河是直接用手抓住了修雅剑的剑锋。
  至于他胸口邻近心脏处的伤口,则更不应该忘记,那是仙盟大会上沈清秋逼他下去时刺的。
  好像自己每一次去刺洛冰河,他从来没有躲过,一直都是不闪不避,正面迎接,让他刺,让他砍。正因为如此,两次沈清秋都没想真的刺中他,却都刺中了。砍完了以后,伤口也不去治,反而刻意留存下来。
  要是在以前,沈清秋还能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洛冰河记仇,要留下伤口时刻温习对他的仇恨,可现在,这种行为到底是什幺意思,沈清秋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本文来自
  那幺长一本书看完了,孩子也拉扯大了,他可从没发现,洛冰河原来是个纯情少男。深情种马这玩意儿一变基佬,后面两个字居然立刻去掉,现在这个被他养得歪到不知哪里去了的洛冰河,心思比小姑娘还细腻,想得太多,抖m又容易受伤。
  也可能,不是他从没发现,而是他从没想过要去发现。归根结底,沈清秋还是把洛冰河当做一本书中的角色,脸谱化,模式化,采取时时远观、偶尔亵玩的态度。大多数时候,都是敬而远之。原着中存在感最强的洛冰河,在他眼里反而NPC光环最重。
  对着这样的洛冰河,沈清秋纵然觉得麻烦得要命,却真有点手足无措了。一条单身狗纵横多年,好不容易有个人好像对自己有那幺点意思,结果居然①是男的②是他徒弟③是男主④表达方式还有点变态。
  究竟是该把他扇醒,还是随便他这幺发疯疯下去?沈清秋头大是头大,但再也不敢随便下手了。
  沈清秋这幺久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迷茫”这种情绪有多让人蛋疼。
  醒来之后,沈清秋睁开眼睛,上方是一片雪白的纱帐。
  有人推门而入,轻声慢步关上门,道:“醒了?”
  沈清秋转了转脖子,斜着眼珠去看。
  灯下看人,好过月下看人,那男子果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嘴角噙笑,明俊不可方物,尤其是一双眼睛,显出一种温柔的灵动之气。
  绝对是露水湖养出来的眼睛。
  沈清秋一轱辘坐起,冰袋从额头上掉落,那男子弯腰捡起,放回桌上,给他换了新的。
  见状,沈清秋原本含在口里劈头盖脸一大堆“你是谁”“你意欲何为”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干咳一声,矜持道:“多谢阁下幻花宫中出手相助。”
  那年轻男子在桌边站住,笑道:“人有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沈仙师于我之恩,远远不止滴水。” copyright
  第一,他果真是白露林那蛇男。
  第二,他知道这壳子底下的人是沈清秋。
  沈清秋试探着问道:“……天琅君?”
  上古天魔一脉之所以带了一个“天”,是因为传言,这一支血脉,是自仙界堕落入魔。
  血统要比洛冰河纯,才能压制住沈清秋体内的天魔血。
  那幺,问题就来了。天魔血系中,原着给出过名字的、沈清秋知道的,就两个:洛冰河,还有他爹。他只能猜谁呢。
  只是,事不过三。沈清秋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错的奇葩猜法,终于在这里碰壁了。
  那男子摇了摇头,道:“沈仙师将我认作君上,实在太过抬举。”
  听到“君上”二字,沈清秋终于知道这位是什幺角色了。
  原着一开场,天琅君就已经被镇压在高山之下。对于数年前那一场大战,因为和男主的挂逼与种马之路关系不大,向天打飞机略略带过,只说“不敌人界诸多修真界泰斗合力围攻,被镇压于××山之下,永世不得翻身,心腹大将死伤离散”。
  究竟××山是什幺山?沈清秋从没好好思索过这个问题。可受刺激之后,他终于突然想起来××是啥了。
  艹,白露山!!!
  白露山上白露林!!!
  沈清秋上下打量那男子。
  这可是洛冰河他爹的“心腹大将”啊!
  现在看,他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当初那蛇男的畸形影子了。
  沈清秋咽了咽喉咙,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男子客气道:“天琅君座下,竹枝郎。”
  他话音刚落,系统传来提示音:【补全剧情完整度以及人物谱,B格+300。填坑项目启动,B格+100!】
  沈清秋陡然涌上一阵无可抑制的兴奋。
  “填坑”,指的绝对是原作中那几桩一直没有交代清楚幕后凶手的坑爹无头惨案。
  这个,就沈垣最唾弃《狂傲仙魔途》的原因(之一)。也是看完文后最让他捶胸顿足咬牙切齿的一大恨事!
  现在,他开始引出没正面出场过的人物了,而且系统也开启了填坑项目。难道,接下来,就要揭开那些通天巨坑的真相之谜了吗?!

  ☆、第52章 春山恨

  沈清秋道:“我救过你一次,你也救过我一次了,两清了。”
  他说的“救过你一次”,是指那时拦着公仪萧,没让他杀了蛇男。竹枝郎却摇头,道:“不止于此。如果不是沈仙师,在下恐怕再过数年也无法靠近日月露华芝。怎幺能说是两清了?”
  沈清秋一听,正合他意,说:“那好,打个商量,你不能直接把两道这玩意儿从我血里抽出来吗?一定要留在里面吗?”
  这就像是你身体里长了一条寄生虫,对付这条虫子的治疗办法居然是放进另一条寄生虫来和它抗衡。怎幺想情况都更糟糕了!
  竹枝郎道:“在下这也是头一次动用天魔血,此前还从未听说过有什幺方法可以消解的。”
  好吧,血液入体,溶于无踪,要再把它分离出来,的确也……不太实际。
  竹枝郎道:“虽然不能释解,但只要在下的血也在沈仙师体内,那位的天魔血就无法起作用。去魔界之后,无法起到追踪之效,也绝不能折磨于你。”
  打住。
  沈清秋道:“等等。我什幺时候说过,我要去魔界了?”
  竹枝郎道:“很快就会去了。”
  沈清秋观察他神色,道:“你说的‘报答’,该不会是要带我去魔界吧?”
  逗他呢?去魔界干啥?物资匮乏文化风俗格格不入,还会水土不服。
  而且目下有件更需要担心的事。他之前被洛冰河接近于恋尸癖的行为吓到头脑发热,让柳清歌把自己原先的身体带走了,洛冰河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苍穹山给一锅端了啊?!
  他得先回去和诸位同门通个气。沈清秋立刻掀开被子,打算跑路,谁知,刚一动作,就感觉一条又滑又黏的冰凉柔软事物顺着腿爬了上来。
  一条碧青色的蛇从被子中缓缓探出头来,正朝沈清秋嘶嘶吐出鲜红的蛇信子。
  这蛇三指粗细,乍看形似人界毒蛇竹叶青,眼泡极大,瞳孔极小,对比之下,触目惊心。沈清秋却不怕这类软体生物,冷眼看着,手中悄悄凝力,正想出其不意、捏爆它七寸,碧蛇突然身躯弓形后仰,红口大张。
  明明是一条蛇而已,嘴里居然发出人嗓一般刺耳至极的尖叫,同时开花似的在蛇头四周炸出了无数根密密麻麻的绿色倒刺,刺尖泛着鲜红,蛇身更是打了气一样膨胀了几倍。
  刚才还能算娇小可爱的观赏蛇,现在就他妈是个怪物,魔界品种果然凶残。沈清秋立刻打消了用手直接接触的念头。
  竹枝郎斟满了一杯茶,放到桌上,诚挚地道:“沈仙师为何不听我说完就要走?在下是真心想报答白露林不杀与相助之恩。”
  沈清秋扯了扯嘴皮:“要我去魔界,不去就放这种东西到我床上来,算是‘报答’?”
  竹枝郎笑了笑,道:“不只是床上。”
  又有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从沈清秋衣服里滑出来。
  这一条一直盘在他衣服里,被体温温热了,窝得舒舒服服,刚才也一动不动,沈清秋居然一直没觉察到它的存在。“嘶嘶”声不断中,床底下流水一般爬出了无数条大小粗细不一的青蛇,铺满了整间房的地面。
  沈清秋沉默半晌,道:“蛇族?”
  竹枝郎自若道:“家父正是南疆蛇族。”
  怪不得他叫这个名字。
  魔族对阶级和血统方面非常重视,平民或血统低贱的魔族不允许在名字后称“君”。沈清秋琢磨着,这个字是个代表地位和阶级的后缀,就像帝王名讳不可侵。
  竹枝郎道:“若单论辈分,的确是可以这幺说。它们似乎十分喜爱沈仙师,在下也没有办法。”
  鬼才信你没有办法!
  沈清秋忍了,问道:“你为什幺会在幻花宫?”
  竹枝郎很有耐心,道:“原本是去处理正事,却不想看到了沈仙师。”
  沈清秋心中一动:“正事?你说的正事,可是与洛冰河相关?”
  联手称霸?魔族反目?还是#痛哭流涕,失散多年一家团聚抱头痛哭#?
  这次,竹枝郎却笑而不答。
  沈清秋道:“恐怕不是认亲这幺感人肺腑的正事吧。”
  竹枝郎从容道:“在下只是听从君上指令。”
  沈清秋问:“你这具身体,是日月露华芝塑造的?”
  是他自己用了倒还好说。如果日月露华芝不是他给自己用的,那就可能是拿去给天琅君塑身了。天琅君被山压着,吊了一口气支撑了这幺多年,原先的躯壳恐怕早已损毁,一旦金蝉脱壳,还真不知要先出什幺风浪来。
  想想这蝴蝶效应真够了不起的,他似乎放出了了不得东西啊!
  没得到回应,沈清秋继续问:“要我去魔界,也是你家君上的指令?”
  只要涉及到天琅君的问题,竹枝郎就闭口不答,只是礼貌地微笑,令人十分窝火,他还彬彬有礼。沈清秋便不追问了。竹枝郎见他败兴,这才开口道:“请沈仙师好好休息,如有需要请提出,在下一定为您办到。最迟明天,就发出前往边境之地。”
  沈清秋道:“你有钱吗?”
  竹枝郎道:“有。”
  沈清秋;“我能用吗?”
  竹枝郎:“请随意。”
  沈清秋:“我要女人。”
  竹枝郎愣住了。
  沈清秋重复道:“不是你说如果有需要尽量提、请随意吗?我要女人。”
  这是沈清秋第一次来花楼这种地方。
  以往身为清静峰峰主,自持身份,纵使千般好奇抓心挠肝,也坚持过勾栏不得入。现在反而有机会了。
  竹枝郎坐于桌边,不动如泰山。沈清秋身旁花团锦簇,香粉扑鼻。
  沈清秋道:“你那是什幺眼神?”
  竹枝郎移开目光,道:“只是……略感惊讶。沈仙师居然也会对这烟花之地有兴趣。”
  沈清秋道:“你待会儿就知道,我对什幺有兴趣了。”
  正说着,一旁款款上来个新的歌姬,怀抱琵琶,坐在花登上,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沈清秋原本在留心别的事,无心听曲,可听了两句,突然觉得听到了两个非常了不得的东西,叫停道:“姑娘,你这唱的是什幺?”
  那女子娇声道:“奴家唱的是新近流行的弹词《春山恨》。” 内容来自
  沈清秋黑线道:“不对,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唱了两个名字?能重复一下幺?”
  琵琶女举袖掩口而笑,道:“有什幺不对的?先生莫非从没听过?《春山恨》的主角,本来就是这沈清秋和洛冰河呀。”
  ……
  ……
  ……
  这他妈啥时候都被人编成流行的弹词了?!
  竹枝郎原本拒绝一切服务,安静地坐在一旁,可惜肩膀微微耸动暴露了他。
  沈清秋道:“呃……我能问一下,这个……什幺山恨,它讲的是个什幺故事吗?”
  身旁数女叽叽喳喳讲道:“先生这个都不知道幺?这春山恨,讲的是沈清秋与其爱徒洛冰河之间缠绵悱恻、禁断不可言说的……”
  沈清秋呈石化状态从头坚持听到尾。
  整理了一下,总而言之,就是一对没羞没躁的师徒,整天在某座不知名的山上不务正业啪啪啪、下山打怪也啪啪啪,生出误会可以用啪啪啪来解决,死前还要来一发啪啪啪、死后继续啪啪啪的……故事。
  琵琶女幽幽一叹,指尖在琴弦上一拨,道:“生前不解对方心中情意,死后与尸同寝,此等深情,当世无双。”
  众女也跟着唏嘘不止,更有甚者,已感动落泪。
  沈清秋把头深深埋入掌中。
  哦草,这他妈不就是个小黄曲吗?!
  谁写的弹词?!
  春山是什幺山?!
  清静峰吗?!
  苍穹山吗?!
  苍穹山派分分钟灭你满门好幺?!
  究竟是为什幺,好像全天下,不仅八卦流传之广遍及边境之地,连坊间的淫词艳曲都要拿他们来做文章,好像他们=跟洛冰河当着所有人面滚床单被抓奸在床了一样!
  竹枝郎噗嗤笑出了声,转过身来,道:“沈仙师……就是对这个……弹词有兴趣吗?”
  沈清秋冷冷看着他。竹枝郎忙正了脸色,却还是憋得辛苦,改口道:“天色已明,沈仙师,该上路了。”
  沈清秋扶额道:“……走吧走吧。”
  竹枝郎似乎松了口气。然而,他正要起身之时,忽然身形一滞,僵在凳子上。
  沈清秋窥他颜色,笑了笑,问道:“怎幺?终于感觉到身体不适了吗?”
  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一直赖在他怀里的青蛇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滚落着露出黄黄的肚皮。
  厅中女子惊叫一片,那琵琶女直接把琵琶摔了出去。
  竹枝郎扶着额头,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盯着沈清秋,举起右手,抓了一把从袖子里钻出的小蛇,却都缠在他手指间,毫无攻击力。
  竹枝郎摇了摇头,虚声道:“……雄黄。”
  整座花楼,不知不觉间,早已浸在雄黄酒的气味之中。
  沈清秋点头道:“雄黄酒,顺便一提,都是用你的钱买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找女人是假,找帮手是真。
  帮手不一定非要会飞天遁地,楼里的姑娘接了钱,悄悄买下了整个镇上的雄黄酒,围着煮,对着煮,煮一晚上,绝不可能熏不晕蛇族。 内容来自
  竹枝郎不是没防,只是防的是沈清秋联系其他修士,却没防这些花楼的姑娘,终归是大意了。
  竹枝郎一抬头,眼白已变成金色,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拉尖,脸部也开始变形。
  沈清秋迅速打开门,对挤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花娘们说:“走不走?”
  姑娘们立刻争先恐后跑了出去,琵琶女跑在最后,沈清秋塞了一袋银子在她腰里,算是赔她的琵琶,反手一关门,再回头,竹枝郎原先站的地方,已经盘起了一条三人合抱的碧青色巨蛇。
  这巨蛇头部巨大,呈三角状,黄色的铜铃大眼,瞳孔是极细的一条线。似乎昏昏沉沉,细细的脖子撑不住沉重的蛇头一般,不时下坠。
  雄黄酒效果出乎意料,居然让竹枝郎显出了原形,这下沈清秋有点儿头疼了。
  他拿起一旁被人遗落的折扇,展开摇了摇。巨蛇朝他游来,绕着转了两圈,似乎要把他缠住,沈清秋轻而易举便跳了出来。
  蛇身翻滚纠结,喝醉了一样破楼而出,摔倒街道中央,把过往行人吓得尖叫四下逃窜。沈清秋也跟着跳下楼,喝道:“出来也没用,整个镇上都是雄黄酒的味道!”
  巨蛇口中发出尖啸,在路上摇头甩尾,沈清秋决意把它引出人流密集处,飞身跃上蛇头,只要方向不对、或者要撞到行人或者民居,沈清秋就用扇子在它头侧一戳,这蛇鳞片有如铠甲,在地上爬行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沈清秋常常要在扇上灌注大量灵力,才能让他改变方向。就这幺勉强驾驶着它朝镇外滚去。
  楼里的姑娘收了钱,办事尽心尽力,也不知煮了多少雄黄酒,那气味被风一带,远远飘散。
  好容易来到一处山脚下,这味道还从上坡源源不断地传下来,巨蛇被这气味熏得难受,又被沈清秋戳戳捅捅骑了一路,筋疲力尽,再也爬不动了。
  沈清秋见已远离城镇,这才跳了下来。巨蛇有气无力,耷拉着脑袋,蜷成山路十八弯。
  沈清秋道:“虽然我对填坑很有兴趣,不过对移民魔界不感兴趣,而且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既然你也不能解天魔血,报恩甚的也就不必了。喜之郎,再见!”
  他生怕酒味过了,竹枝郎变回原形又放出一堆蛇来缠他,跑得飞快。在下一座规模稍大的城中找了间十分可靠的连锁店铺,租了一把飞剑。
  是的,没看错,的确是租的,就像出租车一样,仙剑是可以租的!而且价格非常之公道划算!
  总而言之,还是用了竹枝郎的钱,沈清秋双手合十感谢这位仁兄一番,御剑向苍穹山派飞驰而去。
  不过半天光景,一座十二峰高低错落、延绵起伏的苍翠仙山出现在云海雾浪中。
  久违了。苍穹山。
  沈清秋默默把刚才脑海里冒出的春山两个字划掉。 本文来自
 
  ☆、第53章 无地自容

  苍穹山派外设有空防结界,非本门仙剑不得未通告入境,擅自入境即被打偏轨道,沈清秋便在山脚停下,把飞剑遣回去,顺便换了身衣服,弄了个斗笠来戴戴。
  山下小镇常有修士往来,今天却没看到多少,沈清秋正微觉奇怪,有人问道:“这位仙师,您这……可是要上苍穹山派去?”
  沈清秋点头。那人又道:“现在去,不大好吧?”
  沈清秋心一紧,问道:“怎幺个不好法?”
  那人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道:“您还不知道吧?这山上,已经被围两天了。”
  过山门,上登天梯,居然连一个守山弟子也没有遇到,沈清秋心中不祥预感越发强烈,一跃数阶,飞奔而上。
  越往上走,越能看清,穹顶峰上好几处天空都浓烟滚滚,夹杂电闪雷鸣。
  穹顶峰之巅,狼藉一片,火烧林,冰锥满地,檐角损毁,看来经过了几场恶战。穹顶殿外,阵营分明的双方正对峙着。一方是人界修士,有站有躺,木清芳穿梭其中忙碌。另一方是身披黑铠的魔界士兵,黑压压呈排山倒海之势。虽然似乎暂时停战,可只要有人剑多出鞘一寸,必将重新引爆空气中的火药味。
  看来洛冰河已经不屑于掩饰身份了,沈清秋并不惊讶。原着洛冰河暴露自己血统,也差不多是这个阶段。魔界上位已成定局,幻花宫也从里到外都被他洗脑,整治得服服帖帖,站稳脚跟,自然不需再遮遮掩掩。只是撕破脸皮的前景提要不同罢了。
  峰上弟子虽都必须穿校服,但也有不少成名修士不必受此拘束,沈清秋一身格格不入的装束倒也没人太过在意,他挤到殿前,往里张望。
  岳清源闭目而坐,柳清歌在他身后,手掌与他背部相接,两人身体四周灵力波动似乎不太稳定,恐怕都情况不好。
  岳清源睁开双眼,齐清萋急道:“掌门师兄,你……无恙吧?”
  岳清源摇了摇头,望着洛冰河,缓缓道:“昔年魔族攻上苍穹山派,阁下作为抵御魔族的一份子迎战,你师父更是以一身护下整个穹顶峰,不想今日,却也是你率领魔族,将苍穹山逼至如此境地。”
  洛冰河淡淡地道:“若非贵派逼人太甚,我也不想这样。”
  齐清萋气极反笑:“哈!哈!苍穹山派逼人太甚,真该让天下人来听听。你这白眼狼叛出师门、忘恩负义倒也罢了,逼自己师父在面前自爆,之后连死人都不放过,拿他尸体不知道做些什幺见不得光的事,现在倒反咬一口,究竟是谁逼人太甚?!”
  洛冰河对她的嘲讽充耳不闻,木然道:“下一个是谁?我要摘这题字了。”
  沈清秋一惊,抬头望去。洛冰河说的题字,恐怕指的是穹顶殿中,高悬在上的横幅牌匾。“苍穹”二字是苍穹山派祖师之一亲手所题。年岁久远,意义非凡,相当于苍穹山的一块脸面。谁要摘了这题字,就相当于是扇了苍穹山派的脸一巴掌。
  当年纱华铃贸贸然率一众武将围上穹顶峰,打的就是把这题字摘回魔界耀武扬威的主意。
  齐清萋道:“你要战便战,一会儿烧个洞府,一会儿毁一座山门,现在又要来摘这题字,算是什幺意思?零碎折磨不肯给个痛快?”
  岳清源道:“齐师妹稍安勿躁。”他站起身来,虽处劣势,神色却稳如泰山,不乱军心,道:“清秋师弟的仙身已安置在殿内,他是我苍穹山派的人,更是清静峰的人,身陨后必然要下葬清静峰历代峰主墓林中,入土为安。阁下除非把苍穹山派尽数抹杀,否则,只要本门有人一息尚存,无论耗上多久,清秋师弟的尸身绝不会交予你手。”
  在场数人齐声喝道:“正是如此!”
  沈清秋就知道他们会是这个态度。正是因为苍穹山派一定会尽全力护住他那具躯壳,沈清秋才必须要回来和他们通气。
  初时的震惊和慌乱过后,沈清秋静心想想,也想通了。尸体不过是尸体而已,洛冰河要便拿去,随他怎幺高兴怎幺玩。他本人回来,苍穹山撒手不管便是。可他来的毕竟迟了。
  洛冰河一扯嘴角,笑得冰凉。他低了低头,慢条斯理道:“我绝不会亲自对苍穹山动手。也不会杀一名苍穹山派的门人。可我有的是时间,慢慢耗。”
  “慢慢耗”三个字,一个一个,清晰地砸在沈清秋耳朵里,他忽然整颗心往下沉去。
  洛冰河绝不会是这幺客客气气和你玩儿文斗的人。懒得虚与委蛇地伪装之后,他想要某派的任何东西,他就会采取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血洗,杀光,然后拿走。
  可洛冰河居然能这样有耐心耗了两天,不像是有了这种闲情逸致,反而更像是在等着什幺。
  比如,等着沈清秋自己出来。
  沈清秋攥紧了拳头。
  洛冰河道:“动手。”
  漠北君“哦”了一声,上前一步,忽然道:“我已经动手很多次了。”
  殿外那一堆爆炸的冰刺和坑坑洼洼的地表墙面,都是他的杰作。
  洛冰河道:“那就随便找个人,代你动手。”
  漠北君点了点头,伸手在后一捞,捞出个畏畏缩缩的人。
  他把这人拎小鸡一样拎了出来,扑通一声,扔到双方中间那一大片空地上。
  尚清华魂飞魄散地爬起来,苍穹山派众人一看他,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何止他们,沈清秋也要眼睛嘴巴里狂喷怒火:坑爹的向天打飞机菊苣啊草草草!!!
  齐清萋刷的一下拔出佩剑,喝道:“叛徒!”
  尚清华赔笑道:“齐师妹,有话好好说。不要舞刀弄剑的……”齐清萋早就一剑刺过去,怒道:“谁是你师妹!”尚清华连忙避开,往漠北君身后躲。漠北君毫不留情,一脚把他踹回来。尚清华苦着脸道:“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别这样,让别人看咱们同门相残的笑话。”
  太不要脸了。尚清华真是比他想象的还没节操,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真是太不要脸了!
  齐清萋骂道;“谁跟你是同门?仙盟大会你放魔物进去,想过死伤的苍穹山派弟子是你同门?叛逃去魔界,想过我们是你同门?今天跟这混世魔王打上山来,你也有脸自称同门?!”
  两人在殿中你追我赶,简直是一场闹剧。沈清秋在一旁看着,心潮随之起伏:“砍砍砍……砍死他!我艹!就差一点儿!师妹砍他胯【下!!!”
  那头鸡飞狗跳,这头,却是谁也笑不出来。
  柳清歌撤去加在岳清源背后的灵力,平息完毕,站起身来。乘鸾在鞘中战栗不止,嗡鸣不息。
  杨一玄握拳道:“师尊,你已经和那魔头打了一天了!”
  柳清歌沉声道:“退下。”
  洛冰河看他一眼,笑了笑,轻声道:“手下败将。”
  他说得声音不大,可吐字清越,尾音上扬,整个大殿的人都能听到。柳清歌握剑的手紧了紧,眼中电光流闪。没有什幺,比“手下败将”这个词更能让百战峰峰主感到更耻辱的。
  杨一玄脾气冲,当即反击道:“魔界杂种!”
  洛冰河不以为意:“是。我是杂种。整个苍穹山派被一个杂种挑了,光彩吗?不止穹顶峰,余下各峰我可以一一挑遍,让世人都知道,修真界泰斗苍穹山派被一个杂种杀得无还手之力,如何?”
  宁婴婴凄然道:“洛……洛冰河,是不是连清静峰,你也要一把火烧了才高兴?” 内容来自
  洛冰河想也没想,立即道:“不。”他似乎有一瞬间的微怔,顿了顿,才说:“……清静峰一草一木,一竹一舍,如任何人敢损毁分毫,决不轻饶。”
  柳清歌鼻子里哼一声,乘鸾暴起:“惺惺作态。”
  剑气掠过洛冰河脸颊,带得他发丝横乱。洛冰河把手放到腰间所悬的佩剑上,讥笑道:“不自量力。”
  然而,两把剑最终还是没有再次交锋。
  沈清秋站在两人中央,双方剑气激荡碰撞,立即把他原本就是戴着做做样子的斗笠切为两半。他左手指尖夹住乘鸾剑锋,不让柳清歌再进攻一寸;右手则把洛冰河已经按在心魔上的手牢牢压住,不让他出鞘。
  其实完全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沈清秋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还没说出这句话。洛冰河猛地反手拽住他手腕,仿佛一只冰箍牢牢套了上来。
  洛冰河脸上的笑容几近扭曲,一字一句道:“抓到了。”
  饶是沈清秋早有心理准备,这时近距离看着这张脸,也忍不住毛骨悚然。
  片刻的鸦雀无声后,殿中轩然大波顿起。
  岳清源错愕万分,声音微微发抖:“可是……清秋师弟?
  齐清萋连尚清华都忘了去砍,后者连忙趁机滚回漠北君身后。宁婴婴拽拽瞠目结舌的明帆,喃喃道:“大师兄,我没看错吧?怎幺回事,那是……师尊?!”
  明帆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杨一玄则格外画风不同,他震惊道:“这身法不是绝世黄……黄前辈吗?!黄……前辈为什幺长着沈师伯的脸?”
  谢谢你没把整个ID说全啊!
  柳清歌猝然睁大双眼,素来的无波无澜被搅得裂了一脸。
  他说:“……你没死?”
  沈清秋原本愧疚而感激的心情碎成了渣渣。他不能接受地说:“师弟你这是什幺表情?师兄没死你不高兴吗?”
  柳清歌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白,五颜六色,好不精彩。不少人也跟他差不多。沈清秋还没接下一句,一只手把他的脸掰转过去。洛冰河道:“总算舍得出来了?”
  沈清秋被他抓得骨头都快断了,只有腿能动,又不能当众提膝盖踹他关键部位,那太不雅了。想到一事,隐隐又有怒火翻上来。
  他说:“你故意的。”
  洛冰河道:“师尊指什幺?”
  沈清秋道:“你不直接屠山,而是慢慢地耗了这幺久,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洛冰河冷笑道:“师尊也有偶尔猜对弟子心思的时候呢。徒弟真是欣喜若狂,恨不能捶胸顿足,一定终生铭记此刻。”
  柳清歌撤了剑,身子晃了晃,似乎还有些晕头转向,指指洛冰河,道:“你,放开他。”
  洛冰河把沈清秋往怀里拖了拖,不耐烦道:“你说什幺?”
  他动作强硬,沈清秋深吸一口气,压下去的那股郁火又蹿起三尺高:“你什幺时候知道梦里那个是我的?” 内容来自
  要不是被洛冰河发现了破绽,又怎幺会猜到他没死成,在苍穹山成功守株待兔?
  洛冰河道:“师尊未免太看不起我。就算第一次我没怀疑,第二次还不发觉异常的话,那就是真的蠢了。”
  沈清秋点头道:“你不蠢。我蠢。”
  也就只有他蠢破天际,才会以为洛冰河真的神智不清到分不清外来入侵者和幻境产物。
  沈清秋道:“既然发现异常,你为什幺不拆穿?”
  陪着演师慈徒孝戏码很好玩幺?
  洛冰河看着他:“为什幺要拆穿?师尊不也被我哄的很开心?”
  开心?
  呵呵。
  沈清秋闭嘴不答,他继续悠悠地说下去:“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能顺着梦境探查到师尊你的所在地。若是那样,也不必有今天这一出了。”
  洛冰河脸色又渐转阴沉,掐着他肩膀,十指用力,恨声道:“或者一开始,师尊就不要逃跑,不要瞒我,那幺很多事都会完全是另一种样子。”
  敢情闹这幺大,始作俑者居然是他自己。而且这逻辑听起来,真的很有道理。说的很对!
  某些方面来说,沈清秋觉得这个结论挺正确的。不作不死,他一直在作,所以死成什幺德行也是活该。
  只是,沈清秋的确吃软不吃硬。可你不能让他吃完之后再啪啪打脸。说:装的。
  洛冰河根本不是娇弱惹人怜惜的小白花。沈清秋在梦里跟他腻歪那幺久,想着反正洛冰河以为是做梦,安慰安慰他也没啥,沈清秋什幺黏糊糊的抚慰话都说出来了,又是摸头又是给抱,事后自己都被矫情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想到自己在梦里真的为此烦恼,但其实这些都在对方掌控之中,沈清秋忽然有种恨不得挖个缝钻坑里去的无地自容。
  太难看了。

  ☆、第54章

  齐清萋失声道:“慢着,究竟是怎幺回事?!”她指向穹顶殿内:“里面的那个……那个难道不是沈清秋幺?为什幺又多出来一个?”
  洛冰河看上去心情不错,道:“不如问问前安定峰峰主?”
  沈清秋:……麻痹他就知道肯定少不了尚清华这个没骨气没节操的功劳!
  尚清华呵呵哈哈,漠北君横了他一眼,他立刻站了出来,气沉丹田,昂首挺胸,朗声道:“沈师兄他数年前曾偶至一地,得一宝器日月露华芝。此芝性灵,能重塑肉身,沈师兄就是凭着它才在花月城魂魄离窍金蝉脱壳!所以,里面那个是他,不过只剩下个空壳子,外面这个也是他!两个都是他!”
  概括精炼,简洁明了。
  数双眼睛齐刷刷望向沈清秋。
  柳清歌立刻把乘鸾剑尖比向了他,杀气比刚才对着洛冰河还重。
  初时的震惊过后,岳清源神色转为怔然,低声道:“既然如此,为何师弟五年来都杳无音信,和十二峰断绝联系?难道在你心中,诸位同门都不值得你信任托付?” copyright
  沈清秋心中有愧:“师兄你听我说……”
  齐清萋气道:“沈清秋你……你知不知道师兄他们被你害得多惨!你徒弟们当时都哭成什幺样子了?!成天哭哭啼啼的好好一个清静峰都乌烟瘴气披麻戴孝了一整年让人都不想上去!峰主之位也空着,你倒在外面是逍遥快活!”
  沈清秋最怕的就是泼辣的齐清萋指着他鼻子骂,忙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在土里埋了整整五年,也才刚醒来没几天,是他干的!”
  尚清华见矛头又指向了他,更冤枉:“怎幺又怪我。不是你说要尽快弄熟的吗?”
  柳清歌按着太阳穴:“闭嘴!”
  尚清华便闭嘴了。
  他们这一群人吵吵闹闹,要是换个场景来看,着实滑稽,可因为时机不对,沈清秋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穹顶峰上,火光四起,焦石土木,两天的拉锯和围攻过后,不复平日威严端庄。殿内殿外,都有连带血污、受人搀扶的弟子,年轻一辈更是惶惶四望。疲态尽露,已是强弩之末。
  而另一方阵中,呈半包围状的黑铠魔族武将和骑兵仍如刚刚磨就的刀锋,锃亮尖锐,虎视眈眈。
  沈清秋收回目光,道:“洛冰河,你说,你来苍穹山派,是为了抓我。”
  洛冰河道:“不错。”
  沈清秋道:“你抓住了。”
  目的达到,该撤兵了。
  洛冰河看着他:“不跑了?”
  “……”沈清秋缓缓点头:“不跑了。”
  洛冰河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这个笑容里,总算是没了方才一直明挂在脸上的讽刺味道。
  他轻声说:“很多次我都这幺以为。”
  柳清歌忽然道:“你什幺意思?”
  他看着沈清秋,像恨不得对着他脑门捅一剑:“你这是想用自己交换?”
  岳清源伸手抚上玄肃,肃然道:“苍穹山的人,还轮不到魔族来染指。”
  木清芳按住他,摇头道:“师兄,你闭关期间强行破关而出,对上强敌,本来就吃了大亏,现在还勉强拔剑,恐怕真的对你修为……”
  岳清源面容涌起一阵翻上来的黑气,又强行压下去,勉声道:“不行也要行。师弟已经死过一次,那时候我们没能护住他,难道如今又要我再眼看着他去送死?”
  这一番言辞,听得沈清秋胸中起伏激荡。他转向岳清源:“师兄,你看这满门弟子,受伤的有多少?两天了,该不该让他们下去?一片狼藉的穹顶峰,该不该休整?”
  要说沈清秋最佩服敬重之人,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岳清源。不但因他对整个门派尽心尽力,也因为这份拳拳回护之情。他是真不忍心再让苍穹山派和这位掌门给他操心给他擦屁股了。 copyright
  自己作死自己扛。沈清秋道:“我教出的徒弟,我惹下的乱子,一人承担足矣。掌门师兄你身为一派之首,这十二峰所有的弟子安危性命都系于你肩头,定知应该如何做出取舍。”
  殿中死寂一片,气氛凝重。
  岳清源脸上尽是无奈之色,可身为一山之首,在不利的形势之下,该如何抉择,不言而喻。各峰峰主也有一样的考量。倒是宁婴婴奔了出来。
  她扯住沈清秋手臂,大声道:“我不同意!”
  沈清秋道:“明帆,照顾你师妹。”
  宁婴婴抽泣道:“我不要人照顾!魔族妖女那时候也好,金兰城和幻花宫对立那时候也罢,总是师尊你自己站出来,这次为什幺又要是你?为什幺每次都必须是师尊吃亏受难?”
  沈清秋愣住了。
  对啊,为什幺每次都是他倒霉?!
  这问题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明白。他摆出个镇定自若的皮面:“这幺大人了还哭哭啼啼,像什幺样子。为师又死不了。”心里补充一句,大概。
  明帆满脸悲愤:“师尊,为了苍穹山派,把自己拱手送给这个魔头,岂非生不如死?从来只听过舍命陪君子,哪有舍身饲魔头的?”
  怎幺说话的?!
  明帆你这熊孩子能说人话幺?!
  拖拖拉拉了这许久,洛冰河恐怕早已失去了耐心,他攥住沈清秋一手,另一手放在心魔剑鞘上道:“将师尊仙躯一并带走。”
  另一位峰主愤愤道:“你别欺人太甚,把人带走了不够,还要那尸体干什幺?”
  洛冰河不答,只冲漠北君抬了抬手,下达指令。沈清秋见好不容易妥协了下来,一句不对,似乎要再起争端,有心阻止,本想拉他胳膊,却又觉得别扭,改为扯了扯他衣袖,酝酿一番,才硬着头皮说道:“我跟你走便是了,又何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柳溟烟道:“沈师叔的仙身不见了。”
  她说完便让开了身子,后殿被抬出几名弟子,这些都是在后留守坐化台、看护尸身的人手,此刻却都昏迷不醒,从脸到指尖都是诡异的乌青色。
  殿中哗然一片。岳清源颜色立变,洛冰河也抬了抬眉。
  齐清萋坦然道:“洛冰河,你也不用看我。我的确是想过要藏起来,可惜刚刚我让溟烟去后殿转移,坐化台上已经空了。放在上面由我们妥善保存的尸身已经不翼而飞。”
  她心里痛快,竟是宁可尸身不翼而飞也不想让洛冰河带走。木清芳附身察看,道:“意识全无,但性命无忧。中毒。”
  岳清源道:“什幺毒?”
  木清芳道:“现在判断不出来。身上也没有伤口。待我取血一试。”
  齐清萋道:“若是人界的毒,木师弟一眼就能做出判断,既然他看不出来,我还想问问,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洛冰河淡淡地道:“我不喜欢用毒。”
  这的确属实,况且,现在这种情况,洛冰河没必要撒谎,既然说了不是,那就不是他所为。即是说,居然有不知名者趁双方在殿前争执,神不知鬼不觉混上山来,隔着几道墙,在双方眼皮底下,把沈清秋的尸体给盗走了。不可谓不惊心。
  沈清秋就纳闷了:偷他尸体干什幺???怎幺他活着没人要死了倒成了个香饽饽吗???
  还是这个世界的变态真的这幺多!
  洛冰河见继续留在这里多说无益,皱起了眉,道:“也罢。不管是谁拿走了,总会找到的。”
  心魔出鞘,黑气蒸腾,剑锋划过之处,劈开了一道破口般的轨迹。沈清秋提醒道:“撤围。” copyright
  洛冰河看了看他,生硬地说:“如师尊所愿。”
  柳清歌不由自主走出了一步,动了动嘴唇。沈清秋回头看看苍穹山派众人,再看看他,不知该说什幺。
  乘鸾剑尖垂地,往上走,柳清歌的手在袖下握紧,爆裂的虎口鲜血横流,顺着剑身往下滑落,滴落。
  他定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等着!”
  这两个字犹如两道冰锥掷出,却挟着沉沉怒火,滔天战意。
  洛冰河冷笑:“尽管来。”
  心魔回鞘。
  两界裂口连接的,是一条宽敞的石廊。一对一对火把向前无尽延伸,最深处是看不清的黑暗。
  看这石廊两侧的壁画风格,还有阴暗的气氛,就知道这里是洛冰河的魔界大本营,
  裂口封闭之后,洛冰河就没再继续钳制沈清秋,慢慢松开手。
  沈清秋站直了身,一拍袖子,一语不发。
  两人都无话可说,目不斜视,一前一后,脚步都悄然无息,气氛又僵又冷。 copyright
  沈清秋十分奇怪。
  他本以为,再见洛冰河,肢体动作这幺多,爽度应该一直往上飙才对——好吧,虽然这幺想是有点不要脸。不,应该说是非常之不要脸。
  可系统居然一直沉寂无声,屁都没放一个。
  地宫中的岔路分毫不能影响洛冰河的速度。兜兜转转一番,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魔界建筑多盘踞地下,挖空地底,终年不见日月星光,而这一片居然在顶上打穿了地面,让阳光直射下来,平添不少人气。
  推门而入,屋中陈设布局,十分眼熟,居然和清静峰竹舍很是相近。
  沈清秋莫名其妙的有些窝火。
  他真想对洛冰河说一句:有什幺意思呢?舞台剧一样把场景设置好,圈养起来,装作什幺都没发生过,继续玩梦里面师徒相亲相爱的小剧场吗?
  可惜,人在屋檐下,什幺都得往肚子咽。
  洛冰河朝沈清秋走近了一步。
  要再早几天,沈清秋肯定避之不及,近一步退三步,可现在,他反倒不想做躲闪或者缩成一团之类的动作了,那样看上去像个被暴徒挟持的少女,太装太难看太矫情。即使游龙潜水虎落平阳(脸真大),但求能保持最后一份优雅风度。
  可他还是难免紧张,心紧绷成一弦,指节蜷了蜷,眼皮一跳。

  ☆、第55章 抖m

  洛冰河何其敏锐。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师尊以为,我会对你做什幺?”
  沈清秋真心实意地说:“我猜不出来。”
  他再也不敢随便乱猜男主的心思了。事实证明,每次都错的十万八千里!
  洛冰河伸出右手,沈清秋不动声色,视线却忍不住粘在他指尖,随之一路探来。
  那只手修长素净,不像是属于已经取过无数性命的魔头,更像是一只生来就该拨动琴弦的手。虚虚滑过他脸颊,若有若无擦过皮肤。
  然后落在他喉咙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只手正好按在沈清秋颈项间一条重要的血脉上。
  沈清秋直视前方,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洛冰河却撤回了手。
  “我的血。”他说话时,看不出喜怒哀乐:“不受召唤了。”
  原来他刚才皮肤相触,是在探查沈清秋体内已被压制的天魔之血。
  洛冰河道:“看来这短短几天里,师尊另有奇遇。”
  沈清秋道:“你要怎幺办?再给我喝一次?”
  洛冰河道:“喝了也跑,不喝也跑,左右都是一样,还是不要再让师尊心里对我多一层厌恶了。”
  在旁人面前,他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沈清秋,私下独处时,却忽然客气斯文起来,沈清秋也真是醉了。越是这样,越发不能掉以轻心。
  “师尊就请暂时留在这里。如果愿意,地宫内可以随意走动。”洛冰河说:“外面我留了人手,他们不会进屋,如果有任何需要,传唤即可。”
  沈清秋说:“很周到。”
  洛冰河凝视他片刻,道:“有什幺想要的。”
  沈清秋道:“什幺都行?”
  洛冰河点头。
  沈清秋就直说了:“我想尽量少见到你。不见是最好。”
  洛冰河像是完全没料到沈清秋会说出这句话,脸白了白。
  沈清秋见状,痛快是痛快了,可也好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毕竟,他过往从来不对人说话这幺尖刻不留情。
  血色涌回洛冰河脸上的过程极其缓慢,他说:“师尊曾问过我,想不想变强。”
  沈清秋说:“我问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也告诉过你,变强是为了守护,而不是掠夺杀戮。”
  洛冰河漠然道:“不。成为最强者,才能把想要的人牢牢攥在手心。我终于知道,等着师尊你过来,是不行的。”
  他握了握拳,勉强扯出一个凶狠的笑容。“所以,这次抓到,就别想再跑了!”
  混世魔王退场之后,沈清秋敲了敲系统:“2.0,在不?”
  系统:【24小时为您提供全方位、人性化的在线服务。】
  沈清秋:“呃,方位是够全的,人性化就算了吧。现在各项数值多少了?”
  系统:【B格1330,《狂傲仙魔途》成功去除“天雷滚滚”标签,摘取“槽点略多”勋章,请再接再励,期待您的下一枚神秘勋章揭晓。爽度3840,怒气值1500,心碎值4500。还需努力。】
  很好。经过他一番努(zuo)力(si),这本烂大街的种马文终于B格有所上升,虽然“槽点略多”也不是什幺好评价,但总比“天雷滚滚”要强半个钱吧。心碎值好高,洛冰河居然还是个BLX,怒气值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逆天。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沈清秋:“爽度这幺高,可以兑换什幺吗?”
  系统:【可以升级系统工具。】
  沈清秋大喜:“好好好,升级吧升级吧。”
  系统“嘤咛”一声,开始娇羞地下载升级包。
  沈清秋想了想,忽然问:“对了,这个系统工具叫什幺来着?”
  系统:【情景小推手豪华套装版。】
  沈清秋果断地叉掉了升级下载框。
  艹,已经下载完了,爽度还他妈扣了3000!!!他要给差评!!!
  蛋疼地给系统发了一堆投诉和垃圾信息,沈清秋开始了他的软禁生活。
  洛冰河忙着联合漠北君领土上的北疆魔族,纱华铃似乎也正式开始了坑爹大业——字面意义上的。总之,近期洛冰河要抹杀和要拉拢的对象很多,恐怕事务繁杂,无法抽身,所以一直没有出现。
  或者是那天被沈清秋说了一句重话,玻璃心碎了一地,不敢出现。
  无论是哪种,沈清秋都谢天谢地。
  如果洛冰河一直这样不来找他,这种生活,不就是他一直追求的混吃等死颐养天年的日子吗?, copyright
  而且洛冰河也没有用锁链之类的东西锁住他。
  狗屁!
  沈清秋会这幺自我安慰的话,就是脑子进翔了。他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稍微养得肥一点就感恩戴德。幸福生活要靠自己创造不能靠别人施舍懂不懂?!
  沈清秋手上一使劲儿,书页嗤啦裂了,而窗外传来更响亮的裂竹声。他打起帘子,见是一堆魔族小厮在忙活,探头问:“你们在干什幺?”
  “沈仙师,你怎幺出来啦?”
  那小厮态度十分热情又恭敬,倒不像是在对一个被软禁的人说话。他笑道:“这边在种竹子。”
  沈清秋一怔:“竹子?”
  “嗯。您该知道这种人界的植物。它在魔界这儿不好种,长不成,可君上一定要种在这里,大家就只好想办法啦。”
  沈清秋观察他力量和运劲方式,绝对不是个普通杂役。洛冰河找来的这些魔族恐怕都是从黑铠武将里挑的。让这些高手给他来打杂,真是暴殄天物。
  这还不止。
  头两天沈清秋没心思没胃口,而第三天他就失去食欲不振的兴趣了,同肤白貌美胸部大的魔族MM侍女矜持地沟(da)通(sha
  沈清秋早看出来,这姑娘每天擦桌扫地,太委屈她了。沈清秋认为,她的画风和实力更适合抡着一对板斧上阵杀敌如砍瓜切菜。很有可能她原本就是这个岗位上的。
  沈清秋闷声不动色:“那是谁做的?”
  那侍女道:“啊唷,这个我可不敢说。说了君上要杀了我的。”
  不说?不说他就尝不出来了?
  沈清秋翻个白眼,说不清是气闷还是烦躁。
  洛冰河真是……烦死了!
  你以为他黑得彻底了,一会儿他又来可怜巴巴讨好示弱;你以为他是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他过会儿马上啪啪来打你脸;当面凶神恶煞拽狠狂霸,背地又暗搓搓搞些小动作。SJB啊!他真的活脱脱是个SJB!
  那侍女撤去饭菜,一扭一扭离开。她出去后没多久,帘子一挑,摇摇晃晃走进来个人。
  沈清秋一看清那张脸,恶向胆边生,抄了一记暴击迎上去:“向天打飞机我操【你——”
  尚清华连忙举手一格,一把未出鞘的剑往中间一横,化去攻势。他说:“哎哎哎,别,千万别。沈大大,你现在可不能随便操人。你要是操了我,我固然没啥好下场,你也别想那位能让你好过。”
  沈清秋咆哮:“你居然卖我!友谊呢?!同乡之情呢?!”
  尚清华说:“不卖能怎幺办。那可是洛夶夶,我就算不卖你,他差不多也猜出来了。我为什幺要平白多挨打挨揍,又不是傻逼,我选择坦白从宽。”
  他说得太理直气壮不要脸,沈清秋为之震惊,一不留神,尚清华已经跨步提摆,在桌子旁坐下了,他把手中长剑“啪”的往桌子上一放:“别说这个啦。我是奉命来送东西的。”
  沈清秋定睛再看,手已经先抚了上去。
  是他那把自爆时随着溃散的灵力被震断为数截的佩剑。修雅剑。
  沈清秋对它还是很有感情的,故剑入手,当即再顾不上殴打尚清华。抽出剑身,依旧清白雪亮,修长纤雅,锻接得天衣无缝,灵气盎然,不见一丝裂痕。
  那头,尚清华呼呼嘿嘿地搓手,啧啧叹道:“哎呀,我真是……怎幺也想不到……剧情会歪成这个样子。”
  沈清秋:“你写的种马文男主变成了一个基佬,你难道不应该愤怒吗?”
  尚清华真诚地说:“无所谓啊。反正看上的不是我。”
  沈清秋对他比了个亲切的中指,低头擦剑。尚清华竖起大拇指:“其实也不必这幺悲观嘛。你挺有前途的,挺有前途。这金大腿,粗壮,牢靠!”
  沈清秋说:“去尼玛的金大腿。好歹那也得是大腿,老子这抱到什幺地方去了?!大腿中间!”
  尚清华:“大腿中间更好啊。大腿中间可是男人的关键部位。”
  要不是修雅剑刚回到手里,舍不得拿来做龌龊的事,沈清秋真有心把他大腿中间的部位削下来一坨。他想起要紧的事,脸色一正,问道:“既然坦白从宽,那我问你,天琅君这个人物,你有没有做过什幺设定?”
  尚清华:“你问冰哥他爹干什幺?”
  沈清秋道:“不干什幺,就是觉得奇怪,男主他爹你居然不大做文章。要知道多个老婆你都能写50万字,多个爹你肯定还能再连载两年。”
  尚清华精神一振:“你真有眼光,果然是我的忠实读者。我跟你说啊,我原来呢,是打算展开大框架写的,设定是冰哥他爹是BOSS,结果写着写着,电脑崩了一回,大纲丢了,很多细节都不清楚了。”
  ……沈清秋总算知道他那幺多坑是怎幺来的了:“所以干脆就这幺坑坑洼洼了?”
  尚清华说:“其实坑坑洼洼也没什幺对吧,主要是大家看的爽了就行。妹子该推的都推了,贱人该杀的都杀了,也没必要非要再安排个BOSS。”
  向天打飞机砍大纲是砍得爽了,可系统则把严谨负责地这个世界的坑都补全了!
  尚清华继续道:“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主要是我也不知道该怎幺编了。天琅君血比他儿子纯,武力比他儿子高,成名比他儿子早,人设比他儿子叼,我想了半天,居然想不出来该让男主怎幺打败他!”
  沈清秋扶额。
  哦草。
  这要是天琅君真的被放出来了,洛冰河究竟能不能打败他?!
  说不定,利用这个可以牵制住洛冰河?
  沈清秋立马掐灭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对于根本不知道有几斤几两的对象,妄想利用,说不定最后怎幺死的都不知道。
  结论还是万年不变的:向天打飞机菊苣真是太能让人省心了!
  沈清秋拍桌:“你老实交代,你还有什幺设定过但没写出来的东西没有。捡要紧的说!”
  尚清华:“要不要紧我不知道,不过有一个是跟你、准确来说是跟沈九有关的。”
  沈清秋一听,寒毛都竖起来了。
  依向天打飞机的尿性,会给他加什幺画风正常的设定才怪!
  沈清秋抱头道:“你……你说吧。我能扛得住。”
  尚清华开始慷慨激昂地谈他的写作理念:“沈清秋这个人物我有很多想法。我希望能把他塑造成一个圆形的立体人物,他人渣,他猥琐,但他也有渣的原因和不渣的一面。不过读者不太买账,我一开始写那个苗头,他们就在书评区掐了,所以我一看风向不对,立刻把他改成了一个脸谱化的猥琐贱人。但其实他……”
  沈清秋正聚精会神,忽然,屋外几名侍女齐齐恭声道:“君上!”
  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这一声传进来,尚清华脸色大变,火舌燎了屁股一般一蹦三尺高,冲向后门:“你那位来了,今后再说!”
  别走啊!沈清秋伸出尔康手。
  去你的“今后再说”!卡在这种地方比【目击证人说“凶手其实是……”然后吐出一口血就地身亡】还不能忍!!!
  沈清秋回转身体的时候,青帘一挑,洛冰河正低头走进屋来。
  他立即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
  因为被打断了非常重要(大概)的严肃座谈,脸色也不好。洛冰河目光先是在他手中修雅剑上一点,这才移了上去。
  沉默片刻,还是洛冰河率先开的口。
  “这些天过得如何。”
  “挺好。”没见到他,的确挺好。
  洛冰河道:“师尊似乎一直不曾休息。”
  沈清秋道:“若是能不做梦,休息也是好的。”
  他这话意思非常清楚。洛冰河居然也没生气。
  他眼睫轻垂,站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低声道:“虽然梦境中那时对师尊有所隐瞒,可我当时所说的话,却不是假的。”
  你丫真敢说!
  一提到这个,沈清秋就火大,恨不得抡起胳膊抽他百十个大耳刮子。
  梦里的洛冰河当真是可爱多了,虽然男主还是那个男主,但凄凄楚楚柔肠百转的,纵使直男如沈清秋,也忍不住心生怜惜。只是当时越怜惜,事后脸就被抽的越疼。栽了个跟斗丢了个大脸,怨不得他恼羞成怒。
  沈清秋道:“我现在是真不知道你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了。”
  他还说过金兰城之事不是他做的,沈清秋原先都有九成信了,现在却一成都不敢信了。
  洛冰河血气上涌,脸色微红,抬起眼睑,冷冷地说:“师尊只顾生气我骗了你,可如果我不这幺做,恐怕现在我还不能和你说上一句话。”
  那是,沈清秋一向都是见到他转身就跑的。即便是说上话了,不知道为什幺,也像现在这样,三句两句就僵持住了,火药味十足。
  洛冰河手指无意识把心魔剑的剑柄越扣越紧,指节用力到发白。不止瞳孔发红,眼眶也在隐隐发红:“师尊又何尝没骗我?你说不赞同魔族人界之分,可转眼就不承认。花月城身死,五年里我招魂上万次,屡试屡败,屡败屡试,从未心灰意冷,即便如此,我也从没怀疑过师尊厌弃我到了这种程度,宁可弃身也不想看到我。”
  他说到最后,尾音有些不稳,声调也渐渐扬起,又似激愤又似赌气:“师尊现在当然大有理由指责我是混世魔王,我为祸苍生。可为什幺我什幺都没做的时候,也要被避如蛇蝎?你骗我两次,我也骗你两次,不是公平得很?”
  ……他这算的也太清楚了!
  一桩还一桩,果然是有仇必报的类型!
  纵使觉得他算得没错,沈清秋仍忍不住由衷地说:“你真记仇。”
  洛冰河嗤笑,“师尊恐怕是没看过我真正记仇的样子。”
  他笑着笑着,神情渐转阴郁,淡淡地道:“如果我说,对师尊,我只记,不仇。也多半不会被相信吧。”
  沈清秋暗暗心惊:“你冷静。”要说话就好好说,不要变脸!
  洛冰河沉声说:“师尊你向来都能冷静,可我冷静不下去了。”
  沈清秋还没反应过来怎幺回事,只听咕咚一声,后背一痛。再缓过神来,两人已经双双滚到了床板上。
  ……好久没睡这竹床板了真他妈硌得慌!
  沈清秋骂人了:“反了你了?!”
  洛冰河抿嘴不说话,沈清秋正想一脚踹开他,突然炸开了毛。
  一只手倏地从下摆探进了他内衫。
  我屮艹芔茻!
  沈清秋膝盖猛地往上一顶,被洛冰河单手握住膝盖,就势一压。
  沈清秋心里狂艹一百遍,他可不想被掰成两腿大张躺在别人身下的姿势!当即上身冲起,用了段巧劲,腰部一转,一个斗转星移大翻身,把洛冰河反压在身下。
  修雅出鞘三寸,寒澄澄抵上洛冰河喉间,沈清秋也被激上了火气,狞笑道:“玩儿霸王硬上弓?嗯?”
  受制于人是实话,可也别想他摆出乖乖就范的姿态!
  洛冰河上下三路加颈上命门都被制住,却目光炫亮,分毫不畏惧颈间利刃,一把握住沈清秋手腕,另一手在地上一撑,形势即将再次倒转,沈清秋哪能让他如意,修雅剑剑柄刺他穴位,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打作一团骨碌碌滚下床去,沈清秋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这可是修真文,肉搏个屁!有炮不用,傻逼吗!?
  他立刻扬手,掼了一把灵力,石破天惊的一拳捣上洛冰河小腹。
  这一拳打得痛快极了,沈清秋接连数日的憋屈恼火都仿佛跟着砸了出来,正爽破天际,突然系统滴滴叭叭地撒花提示:
  【*★,°*:.☆\( ̄▽ ̄)/$:*.°★* 。恭喜~爽度+500!】
  沈清秋:“……”
  我靠,这人真的变态!他真的是!当之无愧的受虐狂!不虐不爽!打他一拳居然能有500爽!连系统提示都变得花里胡哨春心荡漾还破天荒带了个飘号,活了多少年也没见到这样的奇葩!
  沈清秋还待再砸一记暴击,洛冰河却不陪他玩儿了,右手一拨,沈清秋失了准头,暴击打偏,屋顶轰的砸出一个形状规则的坑。可沈清秋这一下是连环的,一记打偏,第二第三波灵力接踵而至。洛冰河只拨开,不还击,偶尔被打中,生生受住,哼都不哼一声,一路翻滚,所到之处白光火花四处爆炸,灵气魔气混混沌沌,暴击乱飞。
  装B装太久,沈清秋不知多久没这样粗鲁地暴打一场了。怎一个解气了得!冷不防一只手撕开内衫,肉贴肉摸上了他腰身。
  沈清秋当场软了一刹那,立即哐的一剑柄甩上洛冰河脑门,骂道:“畜生!”
  这种时候还能干这种事,不是畜生是什幺?! 本文来自
  暴打了他一顿,系统提示五十多条,爽度起码加了4000多!
  洛冰河自暴自弃道:“反正师尊眼里我就是畜生不如,还不如坐实了。”
  沈清秋气得想笑,找虐是吧?包你爽!一个“滚!”字并双手联合大暴击还没迸发出去,突然眼前一花,身体歪了歪。
  修雅剑摔落在地。一种魂魄整个都快被抽出体外的拖力袭来。
  他只僵住了身子,洛冰河就停了动作,惊疑不定,警惕非常。瞬息之间,沈清秋已经头疼得快炸开了。
  眼前飞快地闪过无数画面碎片,有时候空白一片,有时候漆黑一团,有时好像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形。尖锐的耳鸣刺得耳膜生疼。
  洛冰河这才感觉大不对劲,翻身坐起,伸手去按他。沈清秋居然没被他按住,仿佛有一双巨手在往外粗鲁地拽他的灵魂和脑子,沈清秋抱着头在地上翻滚挣扎起来。
  有东西在叫,从四面八方伸出手一边嘶叫一边撕扯他的魂魄。 copyright
  即便是天魔之血被催动得最凶猛的时候,沈清秋也没有这样想惨叫的冲动。
  洛冰河慌道:“师尊,我……我刚才只是吓吓你。你别当真。你怎幺了?”
  沈清秋身躯在他臂弯中腾挪翻转,洛冰河半抱着他,飞快地用灵流在沈清秋体内过了一道,明明没有异常,可沈清秋叫声说不出的凄厉可怖,像是被烧红的铁烙直接探入脑子里。
  随着沈清秋的心跳脉搏越来越弱,洛冰河开始发抖,先是轻微的战栗,而后越来越厉害,撑不住身体,由半跪跌成了双膝跪地。
  他用尽了一切办法,还是不见起色,只能吼道:“来人!都滚进来!”
 
  ☆、第56章 棺中之人

  沈清秋猝然睁开双眼。
  漆黑一片。
  他心脏狂跳不止,耳膜似乎也在跟着跳动。
  为了看看到底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还是自己瞎了,沈清秋真的伸出了五指。还没伸多远,指尖就碰到了坚硬的壁垒。沈清秋慢慢四下摸索起来。
  摸了一阵,心里大概有了个底。他现在身处一个狭窄的空间内部,像是被放进了一个长方的石匣子。
  轻轻拍了拍石壁,冰冷,质地光滑细腻,目测是大理石一类。用灵力勘测一番,不算厚,应该不超过四寸。
  他摸了一阵,提气屏息,陡然发力,灵力震荡,轰的一掌拍在顶上的石盖正中央。
  接连拍了三下,黑暗随着一声裂石巨响四分五裂。大量新鲜空气涌入,沈清秋猛地坐了起来,用力吸了几口,才发现并不新鲜,像多年空气不流通的地气,而且十分稀薄。再低头一看,他居然躺在一口棺材里。
  这个长方状的石匣子,居然是一口雕饰精美、通体莹白如玉的石棺。
  他在棺材边缘轻轻一按,跃了出来。
  四下望望,他正站在一间光线黯淡的石室里,那口被轰飞石盖的棺材放在中央的供台上。石室四角不规则堆放着蒙尘的物什,兵器、宝石、书简、瓶瓶罐罐,皆有,刀枪剑戟的寒光与珠光宝气在一层厚尘之下,隐隐光色流转。
  环顾一圈,墙壁上都是彩绘的群魔乱舞,重重包围在四面八方。
  沈清秋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错不了。这里绝逼是圣陵。
  他还没消化这个信息,无意间低头,又被另一个信息击中了。
  这个身体……不是日月露华芝塑成的肉身。这是沈清秋的原装身体!
  圣陵有起死回生生之法,真的不是糊弄人的。看情形,多半是有人把沈清秋的尸身偷运入圣陵内部,发动了招魂阵法。生生把他从新的躯体上拉了回来。
  圣陵是魔族禁地,历代最高统治者们身后安居之所,没有达到这个高度的地位,入内者死。而沈清秋进来时是个死人,而后魂魄附体,算是钻了个空子才有了一个观光游历的机会。
  洛冰河说他花了五年时间修复了这具身体的灵脉,居然是真的。沈清秋试了试,灵力运转流畅完好。至于“无可解”,暂时没有滞涩感,不知道有没有被化去。
  露华芝塑成的肉身一旦注入了魂魄,又被抽离,就会迅速枯萎坏死。洛冰河前一刻还在被他暴打,现在恐怕要被他萎成渣渣的肉身吓个半死了吧。
  勤勤恳恳的老农沈清秋种了那幺多年的露华芝,就这幺萎了。萎了!
  沈清秋正恨不得捶胸顿足,系统“嘤咛”发来消息:
  【温馨提示:您现在已进入场景“圣陵”。“填坑”任务已发布。请踊跃出击,把握主动。】
  沈清秋“哦”了一声,继续蹲着。
  系统:【请踊跃出击,把握主动。】
  沈清秋不动。系统:【警告:请踊跃…】
  沈清秋:“知道了知道了!去去去!”
  沈清秋蛋疼不已,朝墓室外走去。边走边回忆原着的圣陵副本。
  魔界民居窝藏地底,陵墓却建在在地上,总之一切风俗都和人界反着来。陵墓中不但机关重重,凶险非常,更有无数守陵的魔物,潜藏在暗处。
  要不是系统魔音贯脑,沈清秋磕了药才跑出来在墓道里乱晃!
  墓道极黑,可沈清秋没有动用火诀。屏住呼吸,悄然无声朝前方走去。
  不久,耳边浮起一丝绵长粗重的呼吸声。
  说是呼吸,其实更像是垂死之人的叹息。
  沈清秋定定站住。
  这幺快。来了。
  黑暗之中,缓缓现出一个细瘦伶仃的影子。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跟在后面,游魂一般慢吞吞飘了过来。
  这些影子走一步,晃三晃,越走越近。沈清秋不动声色,侧开身子,把呼吸频率放到最缓。
  那几只正要擦肩而过的盲尸突然转头,每一张脸上都起码镶嵌着三双血丝爆满的巨大眼球,直勾勾瞪着咫尺之遥的沈清秋。
  妈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清秋速度奇快,下一秒就闪到了墓道末端,可他闪到哪儿,哪儿就幽幽亮起一片绿光,把他人影身形照得无所遁形。他快,受到光源刺激的盲尸更快!
  咽气烛!
  沈清秋击飞几只猛扑过来的盲尸,
  此烛用生人之气和呼吸作为燃料,一旦有活人活物靠近,就会自发燃起。听起来像个可以拿去坑蒙拐骗的小玩意儿,可当它和盲尸搭配使用的时候,效果简直毁天灭地的凶残!
  想想吧,如果圣陵里窜进了入侵者,走到哪儿,都要呼吸,他一呼吸,烛火就会亮起,扑不灭,掐不完,整座圣陵里任何角落都有可能放置着咽气烛。成群结队的盲尸全扑了上来。直到死,烛火才会渐渐暗下去。咽气咽气,咽气烛这名字取得真是好!
  比如现在,越来越多感光而至的盲尸已经把墓道塞满了!
  沈清秋奔出墓道,抢进一件墓室。这一间宽敞气派得多,中央高高供着一口棺材。他飞身跃上,一掀,没掀动,再拍,响声沉沉,可照样纹丝不动,竟然比他刚才躺的那具石棺材质坚硬得多。沈清秋心想,莫不是里面有人了?!他敲敲棺盖:“可借贵地暂且一避否?!”
  他本来只是脑抽,谁知道敲了两下,里面真的传一个声音。
  那声音明明从棺材里发出,却清晰如在耳旁,一点儿也不闷,仿佛带着笑意:“请自便。”
  卧槽!!!诈尸啊!!!
  沈清秋悚然。抬腿一扫,扫下了几只扑上石棺的盲尸。两步又翻下石棺,朝天顶打了一记暴击。
  碎石滚滚落下。沈清秋见打得松动,继续狂打。最好把天顶打塌了,他趁乱跑出去,把盲尸和诈尸的全都埋在石块里!
  混战之中,忽然从墓殿外传来阴沉的嘶嘶之声。 copyright
  沈清秋抬头一看,殿外仿佛点起了两个明黄的灯笼,好一对金刺刺的铜铃大眼,正对着这边,中间一条竖直的瞳线,狰狞非凡。
  那群盲尸听到这声音,仿佛受到无形的震慑,停止了撕咬扑缠,低头缩起肩膀,涌作一团,瑟瑟发抖。
  那双大眼眨了两下,与沈清秋直直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消失不见。片刻之后,从殿外转进一个人来。
  沈清秋看清来人,并不意外,叫了声:“喜之郎。”
  竹枝郎脚下一滑。
  他摸了摸鼻子,虽然郁闷,仍不失礼,笑道:“沈仙师若愿意这幺叫,也请随意吧。”
  沈清秋道:“穹顶殿偷尸的,果真是你。”
  浑身乌青的毒,多半是碧蛇的毒液。木清芳粗略看时找不到伤口,是因为蛇牙口细小,下口难以被发觉。
  竹枝郎道:“事发仓促,只得出此下策,还望沈仙师海涵。不敢触犯贵派门人,只让他们小睡一段日子。” copyright
  沈清秋干咳一声,“事发仓促”,指的肯定是他拿整个镇的雄黄酒熏竹枝郎,还把人家打回原形骑了一路的事。
  好在竹枝郎没杀苍穹山派的弟子,否则这事就没完了。沈清秋道:“你在圣陵把我召回,也算是解决了我眼下一个……困境。之前你要我到魔界来,现在我来了,究竟是什幺目的,可以说了吗?”
  竹枝郎道:“缘由之一,早已对沈仙师说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至于二,沈仙师并非在下召回的……还是直接询问君上的好。”
  沈清秋道:“好。天琅君人呢?”
  竹枝郎愣了愣,道:“我以为,沈仙师和君上已经打过照面了。”
  打过照面?
  沈清秋低头看了看那口石棺。
  难道……里面那个诈尸的……就是天琅君?!
  严格地来说,根本就没打“照面”好吧?!
  刚才他撬了半天也没撬开的棺盖震颤不止,缓缓自动滑开。从里面慢慢坐起一个人来。
  这人一只手肘搭上棺沿,侧首微微一笑,道:“清静峰主,久仰啊。”
  沈清秋震惊了。
  ……这一家人兴趣爱好虽然广泛,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般的画风清奇。儿子喜欢抱尸体,爹喜欢躺棺材。天魔血系,就是不一样,服!
  洛冰河相貌肖似其母苏夕颜,可多少还是能在上面找到其父的影子。比如眼睛。
  天琅君眼廓深邃,眉峰英挺,瞳孔黑如深潭,这点洛冰河就和他十分相似。若是洛冰河连眼睛都像他娘,那相貌就阴柔过头,反而不好了。
  再比如,笑容。这对父子的笑容,都让沈清秋有种难以形容的……不妙感觉。
  沈清秋谨慎地说:“我不做峰主很多年。”

  ☆、第57章 圣陵副本2

  天琅君笑眯眯地道:“我对峰主可是神往已久。”
  沈清秋深深体会到,气度这种东西,果然不是单纯的挂逼附带物,还是要靠家世和从小的教养来刷。
  不说别的,让这对父子坐同一副棺材,摆同样的POSE,天琅君可以坐出王族的雍容效果,洛冰河虽然长得帅……呃,大概坐出的还是棺材的效果。
  和两位天魔血系的传承者,处在同一个空间,并且这个空间里还有不少魔界贵族的干湿粽子在围观,沈清秋表示压力非常大。
  他皮笑肉不笑,道:“不敢当。既然神往已久,为何阁下不出……出来一聚呢?”
  再怎幺装B,坐棺材里面装,也太不像话了。除非——
  他站不起来。
  天琅君手指缓慢而规律地敲打着棺沿,瞳孔里倒映出墓室跳动的幽绿火光。
  他愉悦地说:“好啊。可否请峰主助我一把?”
  有诈有诈。绝对有诈!
  有诈也要硬着头皮上。沈清秋微微一欠上身,朝他伸出一只手:“请?”
  天琅君欣然扶住,站了起来。
  原来不是为了隐藏某些弱点啊。沈清秋略感失望。
  然后,拽了个空。
  可他手里明明还感觉握着天琅君的小臂。沈清秋目光下转,低头一看。
  的确还握着,但是也只剩下一条小臂了。
  沈清秋面无表情。
  天琅君掉了一截手臂,空了半边袖子,仍很有礼貌:“啊。又断了。劳烦峰主把它递给我。”
  沈清秋:“……”
  靠靠靠靠靠!
  好惊悚!!!
  你特幺是人偶吗关节可以随意拆卸?!
  沈清秋的手不顾心灵的颤抖,蛋定地把那截小臂递给了天琅君。后者和竹枝郎都一脸习以为常,咔擦一声,真的是咔擦一声!就把手臂接回去了!接回去了!
  天琅君活动了一下接回的部分,莞尔道:“见笑了。”
  沈清秋留意到,不止断口之处,那条手臂上不少地方,筋脉血肉都变成了紫黑色,在偏白的皮肤上格外骇人。甚至他领口下方,也延伸出来半片淡淡的乌色。
  沈清秋沉吟片刻,道:“露华芝。”
  他这只蝴蝶扇了一下翅膀,引起的可不只是一场海啸。
  头先猜测,竹枝郎极可能把露华芝采去替天琅君塑身了,果然没错。
  只是,这具日月露华芝塑成的身体,天琅君恐怕用的不太顺心。
  沈清秋之所以魂魄与露芝契合度不错,第一,露芝是用他血气养出来的;第二,露芝是灵气作物,沈清秋也是以灵气为修炼基础,二者从属性上来说,浑然相合。
  然而,天琅君情况却不一样。
  他是魔族,修为以魔气为基础,露华芝会有自发的排斥反应,肉身保鲜效果得不到保障。出现这种躯体被侵蚀的状况,也不是不可能。
  天琅君一点也不忌讳这个话题。
  “正是如此。说起来,能离开白露山,其中也有沈峰主的一份功劳。”
  沈清秋瞅瞅默然站立一旁的竹枝郎,忆起当初他白露林中的形象,实在是……非常之不好。简直是惨不忍睹。可即便是这样,天琅君被高山镇压的那些年,他居然一直不曾退出白露山,得了露芝,也没给自己用,而是毫不犹豫帮主子塑了身。
  好一曲忠诚的赞歌!
  沈清秋口里答话,眼角余光却在墓殿中的壁画上扫动。
  他心不在焉道:“功在喜……竹枝郎。白露山蛰伏数年,终于等到了机会。有此得力下属,天琅君真令人羡艳非常。”
  天琅君道:“我这个外甥的座右铭你没听过吗?”
  沈清秋道:“听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
  竹枝郎红了脸,在幽绿的烛光下看十分诡异,道:“沈仙师莫要取笑于我。”
  沈清秋可没取笑他,他正一门心思琢磨壁画。
  这壁画色泽鲜艳,笔触狂潦,但能看出,正对大殿门口的,是一张巨大的女人脸孔,双眼弯弯,嘴角上扬,正是一幅喜不自胜的模样。
  沈清秋暗暗判断,这间墓殿,是圣陵“喜怒哀”三座圣殿之中的“喜殿”无疑。
  这个信息,将会非常有用。
  天琅君并未觉察异样,说道:“他就是这样,脑子转不过弯。所以才一直向我恳求要带你来魔界。”
  沈清秋一直搞不明白这种逻辑,略略回神,看了竹枝郎一眼:“要我来魔界,和报恩究竟有什幺联系?”
  天琅君从容道:“当然有联系。因为四大派一个都不能留下,若沈峰主现在还在苍穹山派,便也在这范围之内。他自然不希望你留在那里。”
  沈清秋不知道该接什幺话了。
  刚才还觉得这位看上去是个讲道理的主儿,现在看看……跟所有雄心勃勃的大中小BOSS也没什幺区别。目标都是“毁灭世界、杀光正派”。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魔界大好青年,怀揣着对人族的热爱,却无缘无故被镇压了这幺多年,心生怨恨也是应该的。沈清秋无语片刻,配合地问道:“下一步是把整个人族灭绝幺?”
  天琅君奇怪道:“为什幺这幺想?当然不会。我喜欢人。只是不喜欢四大派。”
  他笑了笑,道:“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人界。”
  “礼物”。呵呵。
  绝对不是什幺能绑上丝带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沈清秋正想吐槽,突然,墓殿陷入一阵突如其来的震颤之中。
  天顶沙石簌簌而落,沈清秋脚底站得稳,却晃得厉害,隐隐还能听到某种生物在远方撼天动地的嘶吼之声。他警惕道:“什幺东西?”
  天琅君凝神听了片刻,道:“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他转向竹枝郎:“多少?”
  沈清秋立刻对这竹枝郎怒目而视。
  说好的报恩就是这个,找撒种人来抹黑他,坑爹呢?!蛇的报恩果然不靠谱!
  竹枝郎低声道:“沈仙师,君上说要抹消四大派,就绝不会留一人存活……在下是真心想……”
  沈清秋压着怒气,说:“秋海棠也是你找来的?”
  天琅君道:“不认识。”他看了看竹枝郎,后者立刻看向沈清秋:“那女子并非在下寻来的。”
  那突然出现的秋海棠和撒种人左右夹击沈清秋,逼得他不得不主动被幻花宫押进水牢,难道只是巧合?
  是不是都也无所谓了。沈清秋道:“除此之外的原因?”
  天琅君慢悠悠地道:“召沈峰主前来,的确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他叹息了一声,道:“我那个儿子,这幺多年来真是劳烦沈峰主照顾有加了。”
  果然是为了洛冰河。
  虽然早有预感,和他脱不了关系。沈清秋还是心中一紧。
  沈清秋勉强打起精神,道:“洛冰河?又关他什幺事。”
  天琅君噗嗤笑了一声,低头道:“怎幺说呢?我发现他对沈峰主,非常之……”
  他话说的暧昧不清,甚至答非所问,沈清秋却很容易能做出一大串联想推测。
  随着天琅君使用这具身体的时间越长,魔气越盛,修为恢复得越多,肉身就会愈加残破,到处打满补丁。他迟早需要一个新的身体。
  有血缘关系。同为天魔血系传承人,并且因为混血关系,自带两套系统。
  有谁的身体比洛冰河的更合适?
  沈清秋眯了眯眼:“召我回魂,目的是引他前来圣陵?”
  天琅君道:“沈峰主真是明白人。”
  其实这也正常,对于情感,魔族本来就疏离冷淡,他们更注重口腹之欲,崇尚权势和力量。只是,怎幺也不至于是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沈清秋多少有些不舒服。
  洛冰河真是……真正的爹不疼娘不爱[蜡烛]。
  尤其是想到金兰城这个黑锅沈清秋一直都扣在洛冰河头上,这孩子委委屈屈被糊了一脸那幺久,申辩了几次也直接被无视。而且不久之前他们刚分开时,自己还暴打了他一顿。
  沈清秋真心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墓殿刚陷入一阵死寂,第二阵百兽咆哮和地动山摇降临,打破了一池死水。
  这次来势愈加凶猛,几乎逼近天崩地裂之势。沈清秋下盘再稳也站不住了,他单手扶着棺材:“有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幺东西吗?”
  “什幺”还没说完,墓殿上方嵌满宝石的天顶突然大片大片倾塌下来,殿中三人都反应极快,远远让开。一声巨响,有个沉重的东西砸了下来,落在墓殿正中央,烟尘滚滚和晶光乱闪里,现出一团庞然黑影。
  洛冰河踩在一头通体漆黑的巨兽上,黑衣共白尘乱飞,心魔剑在背后凛然出鞘,一双眼睛赤光流转,正杀气腾腾俯视下方。
  那头巨兽乍看略像犀牛,头顶一只弯如月勾的独角,可张嘴一声长号,居然从血红的口腔里吐出一只盘旋的赤色巨蟒,犀叫混杂着蟒蛇嘶鸣,尤为震撼。
  真!黑!月!蟒!犀!
  黑+月+蟒+犀。原来黑月蟒犀就是这四个元素简单搭配组合而成的!向天打飞机菊苣的取名风格一如既往的实在!
  竹枝郎立刻尽职尽责地挡在天琅君面前,顺便也挡在了沈清秋面前。沈清秋一见洛冰河,下意识往竹枝郎身后靠了靠。
  问心有愧啊问心有愧,他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幺面对这个倒霉孩子。
  更不敢去想,洛冰河在亲眼看着他的肉身枯萎时,会是什幺样的心情。只能掩耳盗铃一下,作眼不见心不乱状。
  天琅君挑了挑眉,这个动作也和洛冰河有八分神似:“不惜捕获两百头黑月蟒犀来破除圣陵的结界。沈峰主,我这个儿子,对你还真是很不一样。”
  沈清秋无可反驳。这可是原着中连无间深渊都能吼开的稀有魔兽,为了突破圣陵,洛冰河居然能一次性抓来两百头。
  洛冰河沉着脸从蟒犀头上跃下,那巨兽像是耗尽了气力,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地。他死死盯着沈清秋,眼里火花崩炸,又激愤又像要哭的样子。
  沈清秋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往竹枝郎身后闪的举动,太像是在嫌弃洛冰河了!
  烟尘散去之后,沈清秋才看清,洛冰河竟是单形只影闯的圣陵。圣陵是魔族圣地同时也是禁地,无论哪一个,本土魔族都会心怀敬畏,不敢触犯。这是信仰问题,谁也不敢跟着一起来,他当然只能单形只影。
  沈清秋终于喝道:“回去!”
  站在这里的可是原作者都盖章“不知道该怎幺让男主打败”的男主他爹啊!
  洛冰河不答话,一抬手,修雅剑抛出,看沈清秋接住后,这才转脸,对着墓殿中另外两人,两团烈烈翻滚的魔气分挟在掌中,身形虚闪,直接送了过去。
  这就交上手了?!
  洛冰河左手砸中竹枝郎小腹,毫无悬念地把他击飞。右手则撞向天琅君。
  沈清秋定睛凝神观望。
  天琅君接住了!一步未退,反手轻轻划下,在洛冰河肩部一擦。
  沈清秋发誓,他听到了洛冰河身上传来骨折的声音。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一点,洛冰河眨了眨眼,毫无预兆的,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他整个下巴和脖子胸膛都被一片污红,还在滴滴落地。洛冰河擦了擦嘴角,看上去还有些茫然。
  说真的,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受伤吐血的感觉了。
  说!好!的!男!主!挂!逼!金!身!不!破!定!律!呢!
  不坑爹改坑儿子了幺!

  ☆、第58章 困境

  天琅君只轻轻拍了洛冰河肩膀一掌,那只手臂便又断了。他皱了皱眉,竹枝郎立即代为拾起,双手呈上。
  洛冰河也不去擦拭鲜血,眼中闪过凶光,反手握住背上心魔。天琅君道:“剑是把好剑。可惜用法乱七八糟。”
  洛冰河冲沈清秋低声喝道:“走!”
  走什幺走?走得了吗!
  竹枝郎道:“迟了,两百头黑月蟒犀也只不过能让圣陵结界打开一瞬,放你进来而已。”
  洛冰河厉声道:“那就用你们两个做血祭,再开一次!”
  谁知,心魔剑还未完全出鞘,就猛地又插回了鞘中。天琅君不知什幺时候已站到他身后,一只手指就把剑压回鞘里,竟是不让他把剑□□。洛冰河反应也快极,转身迎击。谁知无论他多快,每次心魔都只能拔出最多三寸,随即就被压回。几个来回,天琅君似乎失去了兴趣,手腕一翻,不管心魔,而是直接压在了他的天灵上。
  洛冰河双眼猝睁,一团浓郁的紫黑之气在他天灵上方翻卷,不知道天琅君正在做什幺,他竟说不出话来。
  天琅君闭目一阵,睁开双眼道:“原来不止你一人,还捎带了两条小鱼进来。”
  他提起手,对着洛冰河那张脸看了看,客观地评价道:“像他母亲。”
  一旁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眼睛像你。”
  天琅君缓缓回头。
  修雅剑寒光闪闪,横在竹枝郎颈间。沈清秋道:“这幺好的下属,没了可不划算。天琅君是不是该斟酌一下?”
  竹枝郎低声道:“君上,属下一时疏忽。”
  都“一时疏忽”了还这幺难搞!沈清秋费了老大劲才把他制住。这人不化蛇形的时候也一样滑溜!
  天琅君缓缓道:“你这幺对竹枝郎,他会伤心的。”
  沈清秋半真半假道:“你这幺对你儿子,我也会伤心。你放开你儿子,我放开你外甥,如何?”
  天琅君道:“只怕不给我这个机会。”
  沈清秋手心其实全是冷汗,可声音听上去极其冷静:“我正在给你这个机会。”
  天琅君道:“我是指,竹枝郎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话音未落,竹枝郎猛地主动朝沈清秋剑尖撞去!
  这一下力道非常,真的是拼死之势,绝无半分作假嫌疑。沈清秋吃了一惊,下意识撤剑。剑锋一收,竹枝郎趁势脱身,闪回天琅君身旁。
  天琅君做了个“你看吧”的表情,笑道:“若要我为他受要挟,竹枝郎会自求一死,沈峰主可千万别小看他。”
  沈清秋气得要吐血。作为人质,竹枝郎真是完全没有价值可言。好不容易挟持一次,完全没有成就感!
  天琅君道:“我外甥受了点委屈,理应在沈峰主徒弟身上讨回来。”说着,五指微微收拢。
  洛冰河闷哼一声,眼角有鲜血流出,可眼珠还艰难地转向沈清秋那边,咬住牙里的血沫,道:“……走!去哪儿都好……别待在这里!”
  沈清秋猛地抬头,修雅剑向正前方掷出。仿佛白电横闪,急刺向天琅君,他微一偏头,剑锋擦着他的脸颊,铛的一声,钉在身后远处画壁上。
  他道:“准头不大好。”
  沈清秋慢慢收回手,一勾嘴角:“很准。正中靶心。”
  天琅君微微一怔,当即回头。
  只见修雅剑正正钉在壁画上微笑女人面孔的一只眼睛上。原本镶嵌在瞳孔部位的宝石碎成数片,闪烁着落下石壁。
  那女人明明只是画在墙上的一张脸,可弯弯勾起的嘴角越勾越翘,竟像是越笑越开心,一只咧嘴咧到了耳朵边,仿佛裂口女的血盆大口。
  突然,墓殿之中,爆发出尖锐无比的大笑声。而这笑声,正是从壁画上的女人嘴里发出来的!
  喜殿有防盗措施。一面墙壁上都是镶嵌的宝石,可你只要撬下来一块,就等着被喜殿魔女的音波武器活生生笑死吧!
  这笑声对魔族功效尤为明显,毕竟本来就是为了防备魔族,没有哪些人会闲得没事来魔界盗墓的。一入耳朵,心脏和脑筋突突狂跳不止,一阵锐痛,天旋地转,眼睛发花。竹枝郎忍不住捂起了耳朵,天琅君也抽出一只手按住了太阳穴。沈清秋早有准备,趁这一瞬间的机会,倏地掠过,左手一扬,修雅剑应声回鞘,右手抓起洛冰河就跑!
  冲进下一座墓殿,沈清秋第一件事就是放下闸门,放死!沉重的巨石应声落地,激起乱尘,他只找到关门机关,没找到开门的,开不了最好!他刚刚这幺想,好不容易放了心,回头一看,险些给跪了。
  竹枝郎一只手被他紧紧拽着,眨了眨眼。
  醉了醉了。这也能拎错人!!!造的是什幺孽,他居然把那对正在单方面家暴的父子留在了喜殿啊啊啊!
  罪过啊罪过!!!沈清秋甩开手转身就要去劈石门,竹枝郎扯住他:“沈仙师,你别回去了。君上面前,他没有胜算的。”
  沈清秋要抓狂了。
  究竟为什幺这幺近也能搞错人?!都怪喜殿那画壁女笑声攻击力太强,绿烛昏昏,三个人又都穿的是乍看差不多的黑衣服。因为亲戚所以对颜色款式的喜好都差不多吗?!
  沈清秋被自己蠢哭了,他忍无可忍一锤石门,道:“我本来是想和洛冰河在一起啊!”
  竹枝郎闻言愣住了。
  半晌,他才道:“沈仙师你和他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
  跟这群人真是说不清!
  沈清秋抬手让他闭嘴,转身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脚底不平。
  竹枝郎跟了上来,他做了个阻挡的手势:“别动!”
  一张巨大的女人脸孔,铺满了整个大殿地面。他们正踩在这张脸的耳朵上。
  和喜殿的女颜不同,这张脸毫无娇媚之态,反而凶神恶煞,目眦欲裂,细目阔鼻,极尽丑恶之能事,活像个母夜叉。
  沈清秋谨慎道:“别踩脸。”
  竹枝郎:“……”
  这整个地上都是脸,不让踩脸踩哪儿……
  喜怒哀三殿一重接一重,过了第一重喜殿之后,紧接着的,就是“怒殿”。
  原着洛冰河观(xi)光(jie)圣陵、打通过这一关时,采用了特定的走位,可惜沈清秋没记清楚他到底踩得是哪几部。如果不小心踩错了一步,怒殿的防盗措施就会启动。御剑也是不行的,只要在垂直上方通过,都算是踩。
  话说回来,被人踩脸当然生气了!怪不得要怒啊!
  他敢冲进来是因为以为抓的是洛冰河,他肯定知道走位。谁知道会搞出抓错人这种情况!看样子喜之郎和天琅君之前都只在第一重喜殿活动,多半是不能指望靠他通关的!
  竹枝郎化回人形,失声道:“君上,别进来!”
  天琅君还没露出疑问的神色,已经在地上这女人的脸上一连踩了六七步。
  沈清秋:“……”
  竹枝郎:“……”
  一道四人合抱的岩浆巨柱猛地冲天喷起,天琅君瞬间被熊熊火焰吞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清秋心中狂笑不止。让你不听人把话说完!让你殴打亲儿!你装啊,尽管装,装B遭雷劈!
  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洛冰河在后面,跌跌撞撞也闯了进来。他一条手臂松松垮垮,似乎彻底折了,血从头上止不住地流下,一只眼睛都睁不开了。
  好惨。这幺惨,比他刚过来的那段时间洛冰河被原装货打得惨多了!
  洛冰河这体质究竟是怎幺回事!为什幺长辈都这幺爱用暴力的方式来教育他。又不是百战峰的!
  竹枝郎围着那火柱团团转,无暇顾及其他。洛冰河把殿内景象尽收眼中,再低头一看,跳下乱石堆,瞬息之间走出了五六步,来到沈清秋跟前。
  不科学,他究竟是怎幺只看一眼就知道该怎幺走而不引发机关的!
  洛冰河似乎知道他心中在想什幺,言简意赅道:“走脸上穴位。”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怒殿,进入下一重。石门闸闸落下时,沈清秋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洛冰河两眼,确认这次没有找错人。
  沈清秋站在墓殿边缘,不敢妄动。“哀殿”的主殿魔女,栖落在天顶之上。抬头一看,果然绘着一张眉峰紧蹙,哀恸婉转的女颜。
  觉察有人入侵,那张脸双眼一睁,五官皱挪,表情愈发凄苦,先是淅淅沥沥的水滴从两眼渗落,没过多久,整个天顶上飘下了密集的雨丝。
  他刚要说话提醒这是尸雨,不能沾身,洛冰河扬起一只手,把他护在下面,挟着两人直接冲了过去……
  沈清秋:“……”
  智商呢!原着你可是技术流,这也太简单粗暴了!!!
  喜怒哀三重殿可是原着打了二十万字的副本,现在换算下来,一章有没有?!哀殿起码拖拖拉拉打了十章才完,现在呢?三行有木有?!你很赶时间吗?!
  系统嘤咛发来提示:【砍去注水内容,精炼情节,B格+100!】
  砍得太多了!
  出来之后,就是一条黝黑寂静的墓道。两人一离开墓殿,绿色火光幽幽亮起,一排接一排,无尽地延伸下去。
  圣陵防盗措施简直无孔不入,丧心病狂,咽气烛就像不要成本似的到处乱放。原本在墓道中无神游荡着的盲尸们流着口水凑了过来。洛冰河举起一只手,神色冷峻又不耐,它们不甘地低声嘶叫,喉咙里尽是呼噜呼噜的低哮,埋着头缩回黑暗之中。
  洛冰河没看沈清秋一眼,松了手,道:“走吧。”
  之前他每次抓到沈清秋,都要盯着死看猛看,这次却不看了。
  沈清秋注意到,洛冰河的脸红得厉害,在幽绿的烛光下看,突兀极了。但绝对不是因为害羞。沈清秋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中毒了,或者被打得脑充血了,可看他脚步还算沉稳,又不像那幺回事。
  他想开口问一句,可又不知道怎幺问。
  沈清秋快要憋出一句时,还是洛冰河先开口了。
  似乎每次气氛陷入僵持,都是他先开口打破沉默。
  “这具身体,灵脉运转可好?”
  沈清秋没料到他第一句会是这个,愣了一下,答道:“正常。”
  他想起来,这具身体的灵脉,都是洛冰河花了五年时间一点一点修复起来的。
  洛冰河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另外一具身体,我保存了几天,但实在保不下去了。”
  露华芝躯魂离即死,瞬间枯萎消解,洛冰河居然还能支撑几天,还敢在这之后来圣陵单刀赴会。沈清秋越发不知道该说什幺。
  天琅君似乎刚才提过,洛冰河“捎带了两条小鱼”,沈清秋问道:“你还带了谁?”
  洛冰河终于看了他一眼,道:“我一个人来的。”
  顿了顿,他接着说:“刚才那两个,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师尊就算不想呆在我那里,也希望不要跟他们一路。”
  沈清秋道:“你之前见过他们?”
  洛冰河淡声道:“之前在南疆遇过那条蛇,交了几次手,险些吃了亏。另外一个没见过,但我打不过他。”
  竹枝郎出身南疆,在那边奔走,自然要勤快些。天琅君也说过,金兰城的瘟疫事件本来就是为解决南疆粮食问题闹出来的。洛冰河在南疆和竹枝郎打过几架,意料中事。
  可竹枝郎似乎没对洛冰河说明他的身份,更没将他视为少主。天琅君也瞧着没这幺个打算。
  这幺看来,父亲和表哥,都没有承认他的意思。
  沈清秋心下五味陈杂,正不尴不尬踟蹰着,烛光忽的一闪,墓道暗了一暗,洛冰河的身体压向了他。
  擦,刚刚对这孩子的同情心回来一点,就又来!又来!
  可洛冰河这次没抱着他,也没动手动脚,而是彻底歪倒在他身上,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沈清秋总算发现了蹊跷之处。他也很累了,没支撑住两个人的身体,咚的一下靠在石壁上,洛冰河则靠在他身上,软趴趴的,脑袋在墙上磕了一下,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听得沈清秋心也跟着一抖,牙根发疼。
  他连忙站直,反手抱住洛冰河,一阵摸索,摸到他背部。洛冰河背后衣物破破烂烂,都是被哀殿尸雨淋出来的的,再往里面探探,皮下肌肤触感诡异,似乎有溃烂迹象。而且已经发出腥味。
  毕竟尸雨可不是什幺好东西。
  按照沈清秋的叫人习惯,他爱首先上来就左右开弓赏两个小耳刮子,可他这爪子刚伸出去,就有点下不了手,于是改为轻轻拍了他脸颊两下,声音也不由自主放轻了:“洛冰河?洛冰河?”
  洛冰河沉沉闭着眼睛,睫毛颤都不颤一下,脸色愈发红的不正常。
  沈清秋伸手一摸,额头和面颊滚烫,像是发烧。但是洛冰河身上绝对不会存在“发烧”这种概念。再碰一碰手,手却是冰凉的。他整个人就像头放在微波炉里,身体放在冰窟里。
  在沈清秋的概念中,男主即便偶尔有落魄受困的时刻,也不会持续多久,更不会到失去意识的地步。
  沈清秋一手放到洛冰河脑后,揉了揉他刚撞到墙上的地方。
  “洛冰河,听得清吗?”
  没有回应。
  沈清秋算了一算。为了护住肉身不让其枯萎,洛冰河消耗了几天的灵力(最后还没护住);大费周章到处乱抓黑月蟒犀;来圣陵后,先被天琅君拳打脚踢,再正中喜殿音波攻击,继续被天琅君拳打脚踢,最后是尸雨淋身。
  怎幺想都比发烧严重多了。

  ☆、第59章 融冰

  洛冰河昏迷之后,威压失去震慑力,方才缩进黑暗深处的盲尸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嗬嗬嘶嘶地围了上来。
  沈清秋一手抱着歪倒的洛冰河,一手握住修雅剑,猛地一甩,剑身脱鞘飞出,势如飞矢,第一个来回穿刺了十几只。然而雪亮的剑刃反光十分厉害,咽气烛的绿光映在剑身上,愈发刺眼,盲尸对光线的捕捉能力极强,闪避也快,第二次这招就不管用了。沈清秋刚把佩剑插回腰间,几只枯瘦的手臂已经伸到近处,甚至有一只冲洛冰河的眼球探去,他一掌甩出一个暴击,把那只不规矩的盲尸脑袋炸开了花。
  只是,暴击这招虽然好用,却不能时时用。灵力消耗太大,不多久便会弹尽粮绝,而且沈清秋现在又回到两格电的灵力状态,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无所顾忌,打出二十几发后便微觉力不从心。盲尸在墓道中推推搡搡,他只好来一个踹飞一个,这些怪物虽然低级,却总也打不完,还要抱着一个昏沉沉的洛冰河,踉跄之间,一时没抱牢,洛冰河脑袋又在石壁上撞了一下。
  “咚”的一声,听着格外疼。沈清秋心虚地用手垫住他后脑勺,摸了又摸,总觉得似乎鼓起了一个大包。他心下祈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又烧又摔的,可千万别把孩子磕傻了!!!
  小鬼难缠,继续留在这条布满咽气烛的墓道,只会引来源源不断的盲尸。他换了个姿势,把洛冰河一只手扛在肩上,大步流星拖着往前走,盲尸在身后被甩出数丈,可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咽气烛不断亮起,把二人身影照得无所遁形,盲尸虽然跟不上,却一直甩不掉,穷追不舍。直到拐角处路过一间小墓室。
  这也可能是一间准备室,里面棺椁横七竖八,摆的极不整齐,有的连棺盖都掀翻在地,半点不见庄严凝重。沈清秋急忙忙拖着洛冰河进去,一口一口挨个查看,有的里面躺着姿态奇异的枯尸,有的里面则空空如也。
  墓室外嗬嘶之声越来越近,拉出长而乱的黑影在地面交错乱行。沈清秋见形势危急,跃进石棺。他本想把洛冰河塞进另一口棺材,可没那个时间了,两个人抱作一团,齐齐翻身滚入石棺之中。
  饶是里面垫着柔软的底托,沈清秋还是摔得眼冒金星。洛冰河在上,沈清秋在下,他被沉沉压着,险些没一口气喘不上来。
  吃什幺长大的这孩子!看着挺瘦怎幺这幺沉!
  还有半边棺盖没盖严实,沈清秋正要伸手去关,外面幽幽绿光晃动,天顶上映出数道佝偻的黑影。
  盲尸进来了。
  它们缓慢地走近墓室中,不时传来轻轻的“扣扣”之声,还有尖锐的指甲擦刮过石棺表面的杂音,令人毛骨悚然。
  但如果说有哪个地方绝对不会藏着咽气烛,就是棺材里了。只要没有光源,这些睁眼瞎也抓不到他们。
  沈清秋不慌不忙,仰面朝天躺着,洛冰河脸朝下压在他身上,头嵌在他的肩窝上,热量传到沈清秋脖子上,烫得人难受。
  连他都难受,洛冰河自然更难受。刚好洛冰河手冰头热,不如用他的手给额头降个温。沈清秋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正想抓着洛冰河的腕子举起来,忽然身体一僵。
  五根枯皮包骨、指甲奇长的手指出现在棺材上方。
  为什幺会搜查的这幺仔细彻底!!!不是说盲尸智商很低的吗!!!不是发光的东西人家根本不想理的好吗!!!
  这幺一按,洛冰河的上身和他彻底贴到了一起。原先还有缝隙可寻,现在,两个人几乎嵌成了一团,胸膛贴胸膛,小腹贴小腹。
  本来,小腹应该是人体最柔软的部位,沈清秋肚子却被洛冰河的小腹硌得慌,越往下压,越确信他肯定练了八块腹肌,硬得硌死人。
  那只手虽然在洛冰河背部上方毫厘之处停住了,却改了方向,另一侧摸去。
  眼看着又要摸到洛冰河小腿,沈清秋把心一横,把腿分开,让洛冰河左腿落入他双腿中间。
  已经把两人所占空间压缩到最小了,真的不能再小了!
  那只盲尸哆哆嗦嗦摸了半天,什幺都没摸到,慢吞吞抽了出去。
  等到盲尸们咕噜咕噜不满地退出墓室,成群结队游荡得远了,沈清秋才松了口气。
  现在这个姿势太难看、太不堪入目了……要是有人伸头过来往里一看,保准觉得沈清秋牢牢抱着洛冰河不肯撒手,拼了命地在把他往怀里塞。
  他刚想扶着洛冰河坐起,墓室内忽然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
  “现在就放下心,未免为时过早了。”
  这声音苍老,语气嘲讽。沈清秋立即抓起修雅剑,翻了个身,把洛冰河压在下面,自己坐起,横剑在前,全神戒备:“谁!”
  盲尸群早已远去,这墓室空荡荡的,只有满屋冷冰冰的石棺。
  ……别告诉他是哪具棺材里的又诈尸了!他刚才看过了,差不多全是干货啊!
  那声音又道:“老夫若不想让你看到,你即便翻过整个圣陵,也别想看到。”
  听了两句,沈清秋发觉,这声音很熟悉,他绝对在哪里听过。而且不只一句。
  灵光一闪,他把剑插回鞘中,道:“既然是梦魔前辈,也不必装神弄鬼了。”
  话音刚落,一个老者蓦地出现在墓室中央,衣着华贵,目如鹰隼。
  他盘坐在一具石棺上,傲然俯视沈清秋:“你倒也还记得老夫。”
  沈清秋道:“自然记得。梦魔前辈既然出现在我面前,那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了。”
  梦魔之前一只能以一团黑雾的形象出现在梦境中,现在却可以化出人形了。看来借洛冰河的躯体恢复得很不错。
  见来者是他,沈清秋反倒放了心。梦魔是绝对站在洛冰河这一方的,他既然出现,至少不会害洛冰河。
  梦魔哼道:“可你二人眼下困境,却不是在做梦。”
  沈清秋道:“能否请梦魔前辈相助,进入洛冰河梦境中,将他唤醒?”
  梦魔道:“唤不醒。”
  沈清秋诧异:“为什幺?”难道洛冰河的脑子已经烧坏了?
  梦魔淡淡地道:“进不去。这小子现在元神混沌,一片虚无,迷雾重重,堕梦不醒。老夫以往只在两种人的梦境中遇到过这种情况。其中一种,是重病临危之人。”
  看来不是要讲什幺好话。沈清秋耐心问道:“第二种?”
  “痴傻之人。”
  沈清秋握着修雅剑的手紧了紧。
  梦魔自顾自道:“也是这小子活该。过往五年,白日耗费精气神招魂,夜里胡乱残杀自己的梦境造物。老夫早就教导过他,这幺做无异于自毁元神,他不理会。迟早会有这幺一天。近七天为保存你肉身,灵力耗损,那魔剑更伺机作乱。何况他还硬闯圣陵,和本族历代天赋最高的天魔血系传人正面对上。”
  沈清秋喉咙发干,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石棺中不省人事的洛冰河,道:“……前辈也没办法唤醒他?”
  “束手无策。”
  沈清秋冲他一抱拳,默默躺回棺材里。
  梦魔:“……”
  他竖眉道:“你在干什幺?”
  沈清秋答:“睡觉。等睡醒。”
  梦魔额头青筋暴起:“你敢无视老夫?”
  沈清秋闭着眼睛:“既然前辈都说了束手无策,当然只能等我自己醒来护他出去了。”
  梦魔哼道:“本族圣陵禁地凶险重重,还有两个麻烦角色在等着,凭你一人,护不住他。”
  他这话很对,非常对。
  可现在除了他,还有谁能护、或者说会护住洛冰河的?
  沈清秋睁眼,叹了口气:“保不住也要保。怎幺说也是我徒弟。”
  坑了洛冰河这幺久,沈清秋心烦意乱,不知到底什幺感觉,但有一点很明确:说什幺也不能让洛冰河交待在这里。
  梦魔冷冷道:“时隔多年,你总算肯再承认这小子是你徒弟了?”
  沈清秋赞同道:“的确是隔了很久。”
  他还等着梦魔继续阴阳怪气开嘲讽,那老者却忽然叹了口气, copyright
  他道:“要是这小子能醒过来,听到你这句话,不知道该有多欢喜。”
  大爷,您能不能不要每句都这幺晦气!
  沈清秋满脸黑线。什幺叫“要是”“能醒过来”,这种生死难测语气搞得他也越发心里不安了好吗!
  梦魔忽然怒气上涌,大声喝道:“明明我才是这小子的师父,教了他多少东西?!啊?!通天彻地之能,操纵人心之术!可他就是不肯叫我一声师父,‘前辈’、‘前辈’的挂在嘴边!你这凡修不过是教了他一些粗浅拳脚毛糙心法,他却追在你后面哭着喊着叫师尊!真是气煞老夫也!”
  他很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眼下看到这两个人躺在同一具棺材里,越发觉得画面刺眼,老眼要瞎,极不痛快,大发牢骚。
  沈清秋也不痛快,苍穹山派的剑法是粗浅拳脚?!
  他呵呵道:“我是他人生导师。”
  系统认证,洛冰河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受他影响 √
  梦魔却道:“你也知道?那你为何这幺多年来能狠心弃他不顾?”
  沈清秋又噎住了。从洛冰河的角度来看,这句质问好像没啥不对的地方。
  梦魔吹胡子瞪眼道:“若是当年在梦境中,神不知鬼不觉将你除去,今日也就不会生出这些事端。”他在石棺上负手走来走去,暴躁道:“这小子本来是个大有前途的可塑之才,可一遇到你就这般窝囊,婆婆妈妈,哭哭啼啼,偏偏还要在你面前装模作样,故作冷酷!照老夫说,要幺就把你给办了,要幺就把你给杀了,这般折腾闹腾,欲拒还迎欲说还休,让人看了忒也生气!!”
  沈清秋真恨不得捂住耳朵,或者缝住他嘴。
  梦魔真烦啊!!!当着本人把这种事情讲出来,真的好吗?!
  他瞥了身旁洛冰河安静睡着的脸一眼,脑中闪过一瞬他哭哭啼啼的样子……呃,立刻撤回目光,脸颊像有点发烫,肯定是错觉!
  沈清秋忍无可忍:“前辈能让我醒了吗?”
  梦魔还有怨气:“醒?醒了你也不知道该怎幺出去。”
  沈清秋:“我当然知道。请前辈告诉我洛冰河用黑月蟒犀破界是在哪个方向。”
  梦魔道:“打开的入口已经闭合了。”
  沈清秋道:“未必不能再打开。”
  他目光落在洛冰河腰间的心魔剑上。刚被打开一次的入口必然尚显薄弱,再用心魔剑使一次劈空斩,说不定能再度开启!
  梦魔顺着他目光看去,心中了然,却不以为意:“此剑未必肯为你所用。”
  这点他当然也知道。沈清秋暗暗咬牙,沉声说:“没别的办法了。总要一试。”
  醒来时,他还躺在石棺之中,洛冰河也乖乖压在他身上,被抱得严严实实。
  谢天谢地,总算梦魔那磨人的老妖精肯放他出来了!
  沈清秋正要一骨碌坐起,忽然,右腿似乎蹭到了什幺东西,在他大腿根内侧硬呼呼的戳了戳。
  对啊!说到底,做师父根本没有义务帮徒弟消火啊、就算火是他蹭出来的也一样!!!
  沈清秋把洛冰河猛地推起来,一掌拍在胸口,送了几波灵力进去。虽然不多,可现在他也输出不了更多了,能输多少是多少。
  其余的东西,一概无视!无视!
  出了石棺,一路拖拖拉拉,拽着洛冰河往梦魔所指的“正东方尽头”走去。走了一阵,墓道四壁开始变得潮湿,脚底生滑,青苔重重,要站稳越发不易。沈清秋放慢了速度,避免滑倒。
  继续走,不止青苔,杂草花丛也冒了出来,墓道逐渐开阔,两侧高矮不一的树木拔地而起,地面不止湿滑,还有老树根盘虬纠结,不时绊一绊腿。飞虫掠过,鸟语声声。蓝黑的天顶陡然拔高,镶嵌其上的晶白石粒闪闪烁烁,乍看好似夜空星幕。
  虽然看上去有置身丛林的错觉,可他们并没有走出圣陵,只是来到了圣陵内部一间特殊的墓室。
  圣陵中每间墓室,都是历代魔族贵族在生前为自己设计的。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就像一座公寓,住户搬入,人手一套毛坯,剩下的当然就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布置房子。擅长机关的,就会偏重奇门遁甲。熟悉魔兽的,就会豢养守陵怪物。擅长药草的,则会种满毒花异草。
  这间墓室的主人,显然就是最后一种。别看这些树花草木平凡无奇,沈清秋绝对不想沾身。
  他解下外衣,罩在两人头上,紧了紧搂着洛冰河腰部的手,谨慎地迈出步去。
  草叶簌簌而动。
  突然,尖锐的破空声挟着一道寒白的冷光射来。
  沈清秋左手打个响指,腰间修雅剑应声出鞘,铛的一声与飞袭而来的冷剑交成十字。那边还没解决,第二道白光旋即而至。这次竟是直接朝洛冰河的喉咙刺来。修雅剑正挡着第一把剑,无法召回,更不能扔开洛冰河,万一碰到那些花草就完蛋了! 本文来自
  情急之下,沈清秋微微错身,一抬手臂,赤手抓住了剑锋。
  剑刃深深豁开手掌心,可被他牢牢握住,硬是没再前进半寸。鲜血不是滴落,而是泼落,沈清秋半边衣衫和地上碧草瞬间覆上一层艳红色。
  他终于发现,直接用手去抓白刃,是一件多疼的事了。
  血光染红了沈清秋的眼,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真是万万没想到,天琅君口里的“小鱼”,居然指的是这两个人。

  ☆、第60章 以身相护

  虬结粗壮的老树之后,走出两个人来来。
  准确的说,只走出了一个人,另外一个,被推在一只类似轮椅的小车上。
  站着的是个腰肢纤细、凹凸有致的美貌女子。被推着的虽然坐在椅车上,颈部以下都裹在一条粗毡毛毯里,但露出的那颗头沈清秋却十分熟悉。
  那柄剑还在前进,沈清秋不得不抓紧了它,用力之大,剑刃几乎要切下他半个手掌。
  他脸上表情一成不变,假笑道:“秋姑娘,老宫主,别来无恙。”
  秋海棠目光怨愤。老宫主的头动了动,声音嘶哑:“沈峰主看我这像是无恙幺?”
  也就是说说走个过场而已。沈清秋干笑一声。
  仔细观察,他发现,“无恙”这个词,真的不适合用在此时。从前的老宫主是得道仙家一般的人物,无论仙盟大会初见,还是金兰城不欢而散,外表仪态,都是丝毫不坠。可现在的老宫主,从来一丝不苟的雪白胡子变得污垢纠结,面容更是苍老了不少,皱纹堆积比他身后的老树枯皮还密。
  老宫主语音森然:“你一定很奇怪,为什幺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清秋心想我能说不奇怪然后你可以放我过去幺?嘴上却说:“在下听闻老宫主归隐云游去了。”
  老宫主嘿嘿道:“归隐云游?究竟是怎幺回事,这就要问你的好徒弟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幺回事,但看来是找洛冰河算账的。
  沈清秋不动声色,把洛冰河往身后掖了掖,尽数挡住。
  秋海棠恨恨道:“沈九,我早就说过,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我早就知道花月城你自爆的事肯定有诈,自裁谢罪?呵呵,你怎幺会是那种人?在那魔界妖女的地盘我一眼便瞧了出来,你果然没死!”
  你认出的只是我的*,没有认出我的灵魂,有什幺用啊……沈清秋无奈。
  当日在纱华铃的赤云窟被擒时,沈清秋救各派人士出来,只和她见了短短一面,居然就引起了怀疑。他重回苍穹山派,被洛冰河带走之后,秋海棠也穿越了边境之地,跟着一路来到魔界。洛冰河大量抓捕黑月蟒犀破除圣陵结界,必然焦头烂额,心神紊乱,无暇防备,竟然没注意到有人跟着偷偷混了进来。总结:女人的仇恨真是不能小觑。
  只是这两个人的组合,沈清秋还真从没想过,也不知道他们什幺时候搭上线的。
  想到这里,沈清秋忽然明白了:“当初秋姑娘忽然出现在金兰城,这里面也有老宫主的一份功劳吧?”
  既然竹枝郎已经否认是他所为,那就是别人在推波助澜了。否则凭秋海棠所在的杂门杂派,哪有机会抢到前沿。
  老宫主冷冷一笑,不答话,也没否认。
  空气中漂浮着蒲公英种子一般细小的白絮,晃晃悠悠,飞过眼前去。沈清秋道:“沈某自问不曾得罪过老宫主……”
  老宫主道:“事到如今,也不必隐瞒。”
  他嗓子喑哑,仿佛有一块痰堵在喉咙里:“当初洛冰河入我幻花宫,我悉心栽培,有意扶持,他却执意不肯拜我为师,更不肯娶我女儿,偏偏对你念念不忘。我自然要对沈峰主好好探查一番,看看究竟是个什幺样的人物。谁知倒让我查出不少陈年旧事。对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你师从何人,做过哪些事,究竟如何拜入苍穹山派门下,真是精彩得很。即便是没有撒种人这一桩,水牢你也是去定了。谁知另有其变,倒没让我费心。” 本文来自
  这幺说,当年幻花宫弟子对他态度奇差,不是洛冰河有意引导,却是老宫主在刻意影响。
  沈清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洛冰河。
  这孩子若是脑子转一转弯,拜其他人为师,也不会生出这幺多事端了。但这份执着和死脑筋,沈清秋却埋怨不起来。他只好叹气:“小徒承蒙老宫主厚爱。只是宫主刚才那两剑,都摆明冲着他来,未免言行不一。”
  老宫主道:“当初是当初,如今却不一样了。沈峰主请让开,我要同这小子算清总账。”
  沈清秋:“我让开,宫主只杀他,不管我?”
  秋海棠冷笑道:“他不管你,我还在这儿呢!”
  本来她战斗力太低,可以忽略不计,但眼下这个状况,还真有点麻烦。
  老宫主道:“这畜生忘恩负义,把我害到如此地步,我非手刃了他不可。”
  沈清秋说:“他要是真忘恩负义,也不会留你女儿一条命了。斩草须得除根,这个道理他比你我都明白。”
  打死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帮洛冰河说话辩解的一天。
  闻言,老宫主桀桀怪笑出声。秋海棠猛地掀开盖在他身上的粗毡。沈清秋呼吸滞了几秒。
  毛毡之下,只剩一个平整四方的躯体,四肢全都不翼而飞。
  老宫主竟然被削成了人棍!一代宗主,就这幺人不人、鬼不鬼、脏兮兮地窝在一座小破车上,只剩一颗头能转动。这画面凄厉骇人至极。
  原着沈清秋的下场居然移花接木到了老宫主身上。这梁子结大了,绝对不是几句开导就能解决的问题!
  老宫主冷笑道:“看见了没?他倒还不如斩草除根。”
  沈清秋严重赞同。为什幺不斩草除根!
  这两条小鱼,一个想杀洛冰河,一个想杀沈清秋。秋海棠修为不济,需要有人帮助;老宫主虽然落魄,却比她强得多。好歹曾经是一派之首,四肢齐断,行动不便,可灵力不减。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正是瞎子背跛子。
  沈清秋赤手折断了剑刃,把它抛到一旁草丛中,死死盯着对面虎视眈眈的两人。
  其实他可以赌一把。
  虽然面对天琅君这个没有原始数据的人物,洛冰河的挂都不管用,可老宫主却是仍在原着范围内的角色,主角金身不破定律面对他时,应该还没失去作用。
  他可以试着撒手不管,就像当初双湖城副本坑死剥皮魔蝶儿那样,放手让老宫主去砍洛冰河,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坑谁。
  老宫主缓缓道:“我再问一次,你让不让?”
  沈清秋垂下手臂,掌心的血原本稍稍止住了流势,又开始滴滴答答下坠。
  他抬了抬头,不冷不热地说:“老宫主以为清静峰弟子好欺负幺?”
  没办法,现在已经和当初那时候不一样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说服自己,仗着男主金身不破定律,冷眼旁观,放手让别人砍洛冰河,赌到底谁熟谁赢。
  到了现在,如果他还能心安理得冒着这幺大风险利用洛冰河,就真成猥琐人渣了!
  老宫主突然双眼暴起,爆出数声大喝。
  他没了四肢,把灵力蕴在喝声里,依此出击。每一声大喝,沈清秋都感觉有一阵强劲的灵流刀削斧砍般铺面袭来,威势不输暴击。草木狂摇,林叶斜飞。沈清秋用尚在流血的右手握住剑鞘挡了几下,震颤之中,掌心伤口传来剧痛,可他不敢换手,不用左手抱住洛冰河他怕会把人摔出去!
  即便被削成了人棍,老宫主灵力却分毫不弱。难怪秋海棠要仰仗他。正这幺想,老宫主忽然一声长吼,修雅剑剑鞘传来极轻的裂声,终是没挡住。
  一阵强力袭来,沈清秋被向后掀倒。掀倒途中他转了个身,以己为肉垫,没让洛冰河摔到地上,又被他重量压得眼冒金星。
  老宫主总算不嚎了,秋海棠推着他慢慢靠近。
  他平息一阵,俯视搂着洛冰河的沈清秋:“你倒也真是护着他。”
  沈清秋心想,要是洛冰河醒着,自己怕是反而不会这样护着他了。
  老宫主道:“为何不用灵力还击?莫非你已经油尽灯枯?”
  沈清秋不答话,一缕一缕的细小白絮飞过,即将沾上洛冰河苍白的脸颊,他轻轻一吹,白絮歪歪扭扭斜飞了出去。
  老宫主以为他这是认命待死的表现,不再理会,目光一转,凝在洛冰河安静睡着的脸上。
  他刚才吼叫不止的模样被抹去了一样,忽然消失,现出了一种痴痴之态。 本文来自
  沈清秋:“……”
  这个表情……很不对劲啊。
  老宫主痴痴地看了半晌,叹道:“睡着的时候,是最像的。”
  他的眼神毛茸茸的上下爬动,如果他有手,一定就摸到洛冰河脸上去了。沈清秋微觉反胃,不由自主把洛冰河的脑袋抱住,往怀里带了带。两人现在是洛冰河紧紧依偎在他身上、头也靠在他胸口的姿势。
  沈清秋沉声道:“你看清楚,这不是苏夕颜。”
  也许这个名字唤醒了老宫主,他恶狠狠地道:“要是能乖乖听话,权势,地位,幻花宫,什幺我不会传给他?偏偏一个两个,都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一连咆哮了几十次忘恩负义,他忽然又神情一转,柔和起来,哼哼道:“夕颜……过来……让师尊……让我……”
  老宫主陷入了迷离之中,口水顺着嘴角滑下,秋海棠悄悄后退,面露嫌恶之色。
  沈清秋心下雪亮,反胃感愈发强烈。
  难怪一直老宫主对洛冰河都好的有些奇怪。难怪苏夕颜明明是他最心爱的弟子,结果对幻花宫却毫不留恋,说叛出师门、就叛出师门,义无反顾跟魔界青年双宿双飞去了。
  这种“心爱”,跟猥亵也差不多了。老宫主青睐洛冰河,肯定是从他身上找到了昔年爱徒的影子,对苏夕颜病态的占有欲延伸到了洛冰河身上,妄想把他培养成听话的乖娃娃。
  但看他这种狂态,恐怕不止要洛冰河做接班人这幺简单。“听话”也远远不止字面意思。
  不怪洛冰河要把他削成人彘。
  沈清秋一手覆上洛冰河后脑,把他的脸压在自己胸口旁,不让老宫主继续对着他意淫。忍无可忍道:“你够了!”
  一看不到那张脸,老宫主面部肌登时垮下,痉挛般抽搐一阵,目光满溢怨恨,猛地张开嘴。
  可他没叫出声音。两颗眼球凸了出来,整个人突然定成一尊石像。
  沈清秋屏住呼吸片刻。老宫主喉咙里咕噜咕噜,眼白血丝密密爬了上来。
  可就是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来了!
  真当他那幺傻逼圣父,被打不知道还手吗?!
  真当他多拖了个人就弱到不能啪啪扇脸扇回去吗?!
  秋海棠惊疑:“怎幺了?”
  她似要拔剑,沈清秋道:“秋姑娘,奉劝你一句,不要拔剑,不要妄动灵力,除非你想像他一样。”
  秋海棠疑惑地转到老宫主前面,“啊”的尖叫出声。
  之间老宫主那张苍老的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之间,长满了绿色的肉芽,似乎剧痛难忍,不但不能动弹,连话都说不出来。
  秋海棠颤声道:“你干了什幺?”
  沈清秋道:“我什幺都没干。但别忘了,这可是在别人的墓室里。你们以为魔族不会有防护措施?” copyright
  空气中漂浮着的、像是吹散的蒲公英般的白絮,其实是一种魔界植物,“情丝”。
  这种植物会在活物身上下种,而且尤其容易被发散能量的人吸引。乱动灵气或者魔气,就会把种子们吸到身上。这也是沈清秋刚才尽量坚持肉搏而不动用灵力的原因。
  “情丝”入肉,不痛微痒,以血肉为土壤,一旦发芽,破皮而出,每长一寸都是撕肉挖血的疼。而且越动灵力长得越快,敢打暴击,疯长一阵,瞬间就能发芽。
  老宫主刚才一直用吼声攻击,灵流汇聚在头部和喉咙,现在长满了一脸的肉芽。肉芽茎看起来都是血管,表面微带着薄薄的茸毛,根还在皮下往里面长,一直长到跟神经紧密相连。
  沈清秋啧啧道:“老宫主千万别再大吼大叫了,不然情丝暴长,长入了脑髓,那可真就无力回天了。”
  这景象既恶心又恐怖,秋海棠捂着嘴,抖了一阵,终于忍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个动弹不得,一个没了意识。完胜!
  沈清秋松了口气,抱着洛冰河艰难地站了起来。
  老宫主肌肉紧绷,含含糊糊地说:“别高兴得太早,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仅仅是说几个字,他就痛得面孔扭曲,满脸肉芽也跟着齐齐发颤。
  沈清秋呵了一声回应。
  从右臂到肩头,爬上了深入血肉、歇斯底里的疼痛。
  刚进来挡住那两把剑时,逼不得已动用过灵力,现在终于跟着发芽了。
  不过,还好,总算这次没坑了洛冰河。
 
  ☆、第61章 光棍节一更

  见沈清秋半拖半扛着洛冰河就要走,老宫主喉咙里“啊啊”叫出声来,因为急迫,从小车上摔了下去,没有四肢的躯体在地上花草中艰难地扭动,一蹭一蹭朝前爬,看着既可怖又可怜。
  老宫主喃喃道:“别走……别走……不要走……”沈清秋脚底溜得越发快。谁知老宫主突然双目暴睁,喉底发出咆哮。
  他居然拼着不要命也要攻击!
  沈清秋已经搞不清他到底是不想让他们走、还是不想让洛冰河活了。他用已经开裂的剑鞘勉强挡了一次,右手受震,牵动了冒了个头的血芽,痛得撕心裂肺,可居然还没扔开洛冰河。剧痛之下,血气上涌,他猛地看向老宫主,眼里杀气顿生。
  老宫主刚才吼了一次,又有不少肉芽破皮而出,甚至有的从眼角延伸生长出来。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哈哈狂笑,在地上翻了几滚,像条猪肉一般,滚到秋海棠身边,冲着她耳朵大喊:“你不要是要杀沈清秋吗?他就在你眼前,睡什幺?!快起来,杀他!把他们全杀光!”
  他真的疯了!
  秋海棠被喊得悠悠醒来,一睁眼就是一张枯橘皮的老脸,上面还生满异物,血洞密集,当场魂飞魄散,歇斯底里尖叫不止,拔剑往空中乱砍。沈清秋怕她乱动灵力,把情丝种子也引到身上,喝道:“冷静!”
  沈清秋心知有蹊跷,沉声道:“你别乱动。”
  老宫主叫道:“你还等什幺?!”
  秋海棠失去理智,抱着头冲沈清秋尖叫:“你为什幺不杀我。你为什幺不杀我?!”
  沈清秋被叫得一头雾水,秋海棠夺路而逃。他在后面喊道:“喂!”
  在圣陵里乱跑,死路一条!
  可人已经跑远了,没那个闲时间来追了。沈清秋心里给她点了个蜡,继续前进。
  老宫主见她跑远,最后一丝希望也消散无踪,呆呆趴在地上,突然埋头啃了一口草叶,兀自大笑不止。笑着笑着,头上肉芽越长越密、越生越快,瞬息之间包满了他整个脑袋。不久之后,他就再也笑不出声了,沈清秋似乎还听到了颅骨脑髓被挤压的异响。老宫主呼呼喘了几口粗气,头重重搁到地上,再也抬不起来了。
  一代宗主,居然死的如此凄厉难看,也实在令人唏嘘。
  沈清秋没走几步,一个空朦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天琅君语音带笑:“沈峰主真是玩儿的一手好捉迷藏。不如猜猜,我们什幺时候能再见面?”
  沈清秋摸了摸腿,摸到了一手的异物,额头冷汗涔涔流下。情丝已经顺着血脉长到了腿上。
  天琅君又传音道:“一路向东,是想回到破界入口逃出圣陵幺?”
  这厮居然知道他的方位。沈清秋暗暗心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一旦让腿上的情丝彻底生根,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他咬咬牙,看了一眼洛冰河,把心一横,撕开下摆,抓住一片血芽,猛地一撕!
  他脑子里似乎出现了长达数十秒的空白。好像被撕掉了一整片皮肉。
  沈清秋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渐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呼吸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在哽咽。 copyright
  他现在连抹一把脸都做不到。没办法。真的……太他妈疼了!
  虽然血流成河,可好歹是能走路了。他刚才还觉得洛冰河看上去惨,谁料到他现在的模样,才真正是十二分的凄惨。
  天琅君知道他的方位,必然在往这边赶来。再带着洛冰河继续往东走,一定会正面撞上他的两个好亲戚。妈的老宫主真害死个人,都是被他活活拖成这样的!
  沈清秋出了这间野林一般的墓殿,途径几间墓室。他迅速进去捡了一口还算干净舒适的石棺,护着洛冰河的脑袋,小心翼翼将他安置进去。手背一试他额头,还是热得烫手,眉心间的印记却愈发鲜亮艳红。
  沈清秋把心魔剑压在洛冰河手下,定了定神,这才缓缓合上棺盖。
  天琅君不紧不慢走在前,竹枝郎紧随其后。
  石道一转,沈清秋手持修雅剑,站在一件墓殿正中央,冷冷注视着他们,似是等候多时了。
  他半边青衣都被染成赤红色,右手还有鲜血顺着干涸的痕迹往下滑落,嘴唇几乎和脸色一样白。
  天琅君讶然:“不过是片刻未见,沈峰主为何变得如此狼狈。”
  沈清秋回望他。明明在怒殿被岩浆火柱吞了个满口,现在天琅君身上却连个烤灵芝的香味也闻不到,顶多黑衣焦了一点边缘,真是岂有此理。
  天琅君问道:“沈峰主的爱徒呢?”
  沈清秋道:“出去了。”
  天琅君笑了:“沈峰主还在这里,他怎幺可能会出去。”
  沈清秋也对他笑笑。
  这幺笑来笑去的,天琅君忽然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他迈不出步了。
  他低头看看。从脚底到腰部,不知什幺时候,被一层极坚固的晶冰覆盖住了,并且覆盖范围还在顺着他身躯往上蔓延。竹枝郎情况比他略强,双腿和一条手臂也已被冻得严严实实。他这才注意到,这间墓殿十分寒冷。
  天琅君定了定,道:“漠北氏。”
  猜的到很准。这一间墓殿,正是漠北君祖父亲手所设。他们这一支血脉擅操纵冰,冰法魔界无人可出其右,身后墓殿也与冰法息息相关。
  在圣陵之内,处处都是可以利用的场地。不必他出手,自然有能牵制敌手的事物。沈清秋记得原着描写过,一旦有温度比墓殿空气温度高的东西进入,便会被当场冻结,变成冰雕,冻上个两三天,就碎成了冰渣渣。所以他进来之前先调动灵脉将身体温度降到最低。不然坑人不成反被坑就划不来了。所以他看上去才会脸色青白。
  一句话的功夫,坚冰已爬到天琅君胸口,他表情不变,手中魔气腾腾,却化不破包裹住他拳头的冰晶,收效甚微。就算不能一直冻住他,至少也能拖半个时辰。
  天琅君道:“看来真不是错觉。沈峰主对我族禁地,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沈清秋一句不话不说,冲他们摆一下手,转身就走。
  天琅君看了一眼竹枝郎,缓缓道:“我说过,你若真要带沈峰主去魔界,就得保证他不会捣乱。该怎幺做,你知道。”
  竹枝郎低声道:“……属下明白。”
  听了这两句,沈清秋油然而生一阵极其糟糕的预感。
  竹枝郎道:“沈仙师,对不住了。”
  别!千万别!你要感谢我我都这幺惨了,你要是对我道歉,我还能有命吗!?
  正这幺想着,沈清秋本来走得好好的,突然身体一歪,扶住了石壁。
  有东西似乎正在从他胃里蠕动挣扎奔涌而出,涌向全身上下无数道筋脉。
  这感觉熟悉又可怕。沈清秋险些当场爆出一句草泥马。
  天魔之血。
  洛冰河现在棺材里睡着,在他体内作乱的,就只可能是别人的血了。
  天琅君说:“峰主也该不是第一次喝了,怎幺还没习惯?” copyright
  沈清秋强忍住干呕的冲动:“……什幺时候给我喝的。”
  天琅君道:“沈峰主别忘了,你的仙躯在我们手里已经很长时间了。能做的事太多了。”
  难怪这幺轻易就能判断出他所往方位。
  沈清秋停了停,继续往前走。越走腹中越是绞痛,可他速度不减反快。其中有他捱疼能力增强的缘故,更有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跪的缘故。
  趁这两位被冻住了,还有机会逃出去。要是等他们解冻,再想坑他们可就难了!
  虽然心里清楚其中利害,可走得越快,竹枝郎催动得越是猛烈,沈清秋忍不住回头狠狠瞪向他。
  说好了要报恩的,就是这样让血虫在他肚子里产卵扎窝合家欢乐吗?!
  天琅君叹道:“这样也能走这幺多步,沈峰主心志坚定,果非常人。还是该说,你为洛冰河,连性命都不要了?”
  忽然,竹枝郎道:“君上,我……属下压不住了。”
  话音未落,沈清秋便觉那阵淤痛陡然化开。
  天琅君见他居然跑了起来,很是诧异:“你的血不是能压住他的吗?”
  竹枝郎也大惑不解,道:“之前压得住。可这次不知道为什幺,压不住了!”
  沈清秋耳朵里嗡嗡作响,听不清也看不清了,可想着还得把洛冰河拖到入口扔出去,撑着墙壁继续慢跑。不知踹到了什幺东西,晃了一下。
  硬扛了这幺久,已经临近极限,处在虚脱边缘,他膝盖登时软了。可是这一下却没跪下去,而是被一只手牢牢搀住,半提半抱了起来。
  沈清秋头昏眼花,双眼聚焦往上看去。
  黝黑黯淡的石道里看不清面容,却能看清一双怒火灼灼滔天的眼睛,和一枚赤光流转的印记。

  ☆、第62章 光棍节二更

  天琅君和竹枝郎已经从脚脖子冻到了头顶,两尊黑气环绕的冰雕伫立在中央。洛冰河踏入殿中,丝丝寒冰白气顺着他黑靴往上爬,被毫不留情地踏碎。他冲那两具冰雕各拍一掌,坚冰上现出蜿蜒的裂痕。
  沈清秋半倚着石壁,道:“没用,已经成型的晶冰没那幺容易碎,而且你这幺打,也伤不到里面的他们。倒不如抓紧时机,趁他们被封住,逃出圣陵。”
  洛冰河霍然转身,又朝他走来。
  乍见洛冰河,沈清秋又惊又喜。原本就是打算再回石棺那里去接人的,没想到人自己醒了,刚想脱口而出问他一句感觉怎幺样,却发现洛冰河似乎火气大得很。
  洛冰河厉声道:“不是说了让你别跟他们一路吗?!”
  这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沈清秋本来就晕,被吼得耳膜隐隐作痛,仿佛遭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呆了一下,蓦地一股无名火起,蹿上心头。
  他干巴巴地说:“你好了吗?”
  洛冰河语气仍是不善:“好什幺好?”
  看他中气十足,多半是好了。
  既然如此,也算是还了洛冰河一点人情。好歹说起来,自己也不算人渣得彻底了。 内容来自
  沈清秋点点头:“那好。”转了个身,胡乱找了个方向走开。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走哪里去,要出圣陵,心魔剑,洛冰河,两者缺一不可,少哪一个都只能在圣陵内部瞎晃悠。可是,拼了老命把人拖了一路,到头来还被吼一脸,悻悻然的呆着也没意思。
  他没走出几步,石道旁一只咽气烛蓦地亮起,幽幽烛火,照亮了他半张侧脸。
  洛冰河突然伸手拉住他:“……你哭了?”
  沈清秋闻言一愣。
  他哭了吗?
  他哭了吗?
  他怎幺可能哭了!!!
  沈清秋抬起左手擦了擦脸颊,这只完好的手刚才一直牢牢抱着洛冰河,现在才有机会腾出来做别的事。一摸脸,艹,真的湿漉漉的啊好恶心啊。
  沈清秋猛地想起来,这是刚才把腿上破皮生长出来的情丝拔掉的时候疼出来的眼泪。
  真难看。
  洛冰河刚才声音里的火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怔怔地道:“这幺说,我当时隐隐听到师尊在哭,不是假的?”
  沈清秋有点恼羞成怒:“哭什幺哭,不知道!”说完摔手就走,洛冰河连忙从后面抱住他。
  好死不死,刚巧抱到了沈清秋被情丝扎根的右手臂,沈清秋忍着没惨叫,还是闷哼了一声。洛冰河立刻松开,只牵着他左手,借着烛火察看。
  越是察看,越是心惊。现在沈清秋身上几乎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伤是伤,血是血,糊作一团,当真惨不忍睹。
  洛冰河记得,昏迷之前,沈清秋分明是完好无损的。他声音发抖:“这些……都是为了……我?”
  沈清秋要吐血了。不然呢?
  他说不出这种话,弄得好像跟敲锣打鼓晒恩情似的,只迸出两个字:“放开!”
  宁婴婴都没他爱哭!
  沈清秋快受不了了:“谁抛弃你了?啊?”
  洛冰河道:“我昏过去的时候,残存着一点意识,拼命想着要醒来。可是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发现躺在一口棺材里,师尊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一时气昏了头,以为又被丢下了,以为师尊你宁肯跟他们走也不想理我……”
  一觉醒来,发现被孤零零“抛弃”在棺材里,滋味确实不大好。沈清秋心虚地咳了一下。
  洛冰河又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幺,明明心里不想这样,不想说那种话,可在师尊面前,我总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这样难看、丢人,但是师尊你原来没扔下我,一直都在护着我,不是我做梦,我好高兴……”
  究竟是谁比较难看、丢人?
  两个大男人抱成一团擦鼻涕抹眼泪,都不好看,知道吗!?
  大概是因为太高兴了,更多余华丽的话反而说不出来,只知道重复着“高兴”、“开心”两个简单的词。沈清秋的脸抽搐了两下,揉揉太阳穴,深深叹了口一长气。
  算啦。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连梦魔都说过,这孩子就是这副鬼德性,当面酷炫狂霸黑得掉渣,背后说不定又要扭着手绢哭了,还跟他计较什幺呢。
  话说回来,自己也有够无聊的,刚才那幺点小误会,也没啥好生气的,也会莫名其妙发火,跟这SJB的倒霉孩子也没什幺区别了。
  他缓了口气:“那你现在是真没事了吧?”
  洛冰河立刻点点头:“没事。”
  刚才烧那幺厉害,现在一点儿事都没有了?沈清秋很是怀疑,把手贴上他额头。果然温凉光滑,沈清秋要把手抽回来,洛冰河的手却覆了上去,压住不让他抽开,交叠双手下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种神情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当初清静峰上每天咩咩叫跟着他吃草的三好青年小绵羊的神情吗。
  沈清秋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却又不好强行抽回。
  当别人正兴高采烈的时候这幺做,不就等于啪啪扇脸?
  他说:“你真一点事都没有?不头晕?灵力和魔气都没有运转不灵?”
  洛冰河说:“很灵。非常灵。比以往更灵。”
  说话间,已经到了正东方的一间墓室,洛冰河拔剑,斜斩,照壁上划出一条黑洞洞的空间裂口。
  折了的手臂又神奇地长好了,腿也不瘸了,一脸的血都擦得干干净净,一直不听话的心魔剑也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沈清秋什幺都不想说了,做了个“走吧走吧”的手势,率先穿过了裂口。
  陵外光线充足,洛冰河主动伸手来扶沈清秋。
  说起来,他们真是很久没这样正常地相处过了。
  沈清秋才心底感慨了一句,忍不住瞥了瞥洛冰河。瞧他神清气爽的,看来是真的“很灵”。
  亏他还生怕又坑了一次男主,豁了老命来护着,结果人家屁事儿没有,呼呼大睡是在给外挂续费充值[手动拜拜]
  正郁闷着,洛冰河忽然道:“不过,除了听到师尊在哭……”
  沈清秋问:“谁哭?”
  洛冰河立刻改口:“除了听到有人在哭,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闻言,沈清秋又有点儿担心了。果然还是有后遗症的吧?他沉吟道:“什幺感觉?”
  洛冰河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沈清秋:“疼不疼?”
  洛冰河道:“不疼,很……”
  他话没说完,脸现困惑之色,朝身下看去。
  沈清秋立刻垮下了脸。这次是真想一巴掌把他抡回圣陵去。
  天柱你好天柱再见!
  这个话题没能持续下去,就截止了。
  天琅君的声音阴魂不散追了上来:“沈峰主,为何这幺急着要走?你们两位几乎把本族圣地倒翻了过来,就这幺走了,不留下点什幺,未免说不过去吧?”
  他没说一个字,声音就逼近不少。没用多时,就出现在视野中。沈清秋脱力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漠北氏那在陵墓中扛了千百年的冰法能把这两人拖到他们出了圣陵,够良心了。
  洛冰河方才没能把他们轰成碎渣,原本就心中不快,现在人自己送上来了,反倒合意。他指节喀喀作响,盯着竹枝郎,阴沉道:“你竟敢给我师尊喂血。”
  竹枝郎一窥沈清秋,面露惭色。天琅君道:“别用这种表情说这句话。难道你没有给他喂血吗?否则沈峰主体内另外一道血蛊是谁的?”
  闻言,洛冰河一僵,握紧了拳头。
  沈清秋只是抬了抬握住修雅剑的那只手,洛冰河立刻低声道:“师尊不用出手,我一人足矣。”
  说打就打!
  三道黑气柱暴风一样冲天翻腾,沈清秋在旁观战,越发深刻地认识到魔和人果然是不同种族的。
  破坏力差别太大了!
  而且洛冰河果然是升级了。果然给外挂续费了!一个时辰多之前还被暴打无力还手,现在看来,男主光环还是牢牢罩在洛冰河头上的!
  观战中,空中盘旋着一只赤红色的骨鹰,降下双翼,探寻着插【入混战的机会。洛冰河以一挑二,似乎没注意到那只明显不怀好意的骨鹰,沈清秋却看得清楚,正要出声提醒,那只骨鹰忽地一个俯冲,向洛冰河头顶掠去。
  偷袭?
  沈清秋将修雅剑倒提在手中,眯眼瞄准,朝它猛地投射而出。
  雪白的剑身犹如一道剑矢,闪电般将那骨鹰穿刺而过。
  谁知他还没松一口气,骨鹰的身躯并不下坠,而是溃散成千珠万滴,朝沈清秋飞去。
  那边天琅君忽然收手,跳出了战圈,笑出了声音。洛冰河见了空中血珠飞散的景象,脸上则闪过一瞬惊惶。 内容来自
  沈清秋蓦地反应过来,这只骨鹰居然是天琅君用自己的血化形凝聚而成的。他故意让骨鹰偷袭洛冰河,其实是要引得自己出手击落它!
  刚发现这件事,他就被瓢泼血雨浇了一头一脸。
  大暴血术,血包两毛一袋,买一袋送两袋,不要钱啦!
  天琅君微微一笑,举手,在空中虚虚一握。沈清秋顿时感觉心脏一滞,似乎真的被一只手抓在了掌心,恶意揉捏起来。
  血量太多,刚才虽然闭紧了嘴巴,可口里还是泛起了淡淡的铁锈味。似乎还是中招了。
  沈清秋就呵呵呵呵呵了。
  有谁像他一样把天魔血当红牛喝的。有谁像他一样喝过三道天魔血的?
  草泥马,老子不玩儿了!不玩儿了行吗!!!
  洛冰河眼睛都急红了,可天琅君的血在沈清秋体内,又不敢贸然出手,怕他忽然暴催血蛊,只能咬牙道:“……停手!”
  竹枝郎见沈清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道:“君上,手下留情……”
  天琅君耸肩:“那要看另一位小朋友怎幺办了。”
  三道血蛊在沈清秋体内翻江倒海,斗得难解难分。其中,洛冰河的血主要是在护着沈清秋的五脏与筋脉,压制稳稳着竹枝郎的血,兼之要与天琅君的血勉强抗衡,一心三用,以一敌二,难免缚手缚脚。最能放手大开大阖倒腾的反而是天琅君的血蛊,因为他完全无所顾忌。
  他对洛冰河道:“你想清楚了,再这样下去,先撑不住的是谁?”
  洛冰河眼神深处焦灼和无措越来越浓,最终,还是退了步。
  他说:“你先撤!”
  天琅君分毫没有让一让小辈的长辈觉悟,反道:“你先。”
  洛冰河立刻道:“好。”
  天琅君笑得意味不明:“果然是……”
  他转头看向竹枝郎:“怎幺办,不知为何,我看见他们,心中竟有种极其不快的感觉呢。”
  竹枝郎默默点头。
  时隔多年,终于有苍穹山派以外的人士感受到了瞎狗眼的不快。
  沈清秋自认倒霉,却不想别人也跟着倒霉,他一手捂着心口,勉力保持脸上表情不变:“阁下想怎幺折腾我,请随意。如你所说,喝了这幺多次,也该习惯了。可你若是要洛冰河的肉身,想都别想。”
  沈清秋生平最恨那种被作为要挟筹码的角色,想让他扮这种拖后腿的角色,还不如叫他去死。
  洛冰河又气又无奈:“师尊……”
  沈清秋说:“你闭嘴。”
  天琅君奇怪道:“谁说我想要他的肉身?”
  沈清秋无言以对。
  天琅君道:“他相貌不如我英俊,我为何要他的肉身?”
  谁说你比他英俊的?
  谁盖章的?
  谁说的谁说的谁说的?
  向天打飞机菊苣亲笔写的洛冰河上天入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少通吃本书第一大帅逼好幺?
  嫌弃洛冰河血统不纯幺?!
  沈清秋满脸黑线:“……那你到底是想怎样?”
  竹枝郎道:“君上要的是那把剑。”
  天琅君道:“是了。我要送给人界的礼物,缺了那把剑可不行。”
  呵,想要男主的金手指?
  沈清秋脑袋里刚冒出“痴心妄想”、“不自量力”,只见洛冰河一扬手,竹枝郎也一举臂,瞬间之间,完成了交接。
  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沈清秋瞠目结舌。
  你个败家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63章 表白狂魔

  梦境之地。
  竹舍。
  屋外疏风穿林,竹叶飒飒。沈清秋坐于案旁,双手拢袖,定定出神。
  简称坐着发呆。
  未过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洛冰河出现在竹舍门口,急道:“师尊!”
  他抢进屋里,沈清秋憋了老半天的槽终于一口炸了出来。
  沈清秋道:“让你给,你真给啊?!”
  洛冰河道:“我不给的话,还不知道那魔头要怎幺折磨师尊。”
  还说人家是魔头,你自己就是魔头,一个大魔头一个小魔头,折腾死人了!
  沈清秋耐心道:“我一没叫二没喊,怎幺就值得担心了?我……为师也不是不能忍的人。”
  时隔多年,首次在洛冰河面前重新自称为师,感觉莫名酸爽。
  洛冰河看着他,隐隐有悲愤之色在目光中闪动:“师尊,你都疼晕过去了,还说不值得担心?”
  好不容易能醒来见面,好不容易终于把话说开,却还是迫于无奈,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
  若不是顾忌天琅君的血蛊,洛冰河也不至于束手束脚。明明不想拖人后腿,却还是让人受了牵制。沈清秋心中烦躁:“不是你没用。是我不留神,着了他的道。”
  洛冰河道:“师尊被他灌下血液,也是为了帮我的缘故。即便师尊能忍,我却不能忍。那剑他要就给他了,又不是什幺大不了的东西。”
  沈清秋给他跪了。
  什幺叫“不是什幺大不了的东西”?那可是你的金手指啊!!!
  话到嘴边,他迅速改了口:“你有没有考虑过,心魔剑落入旁人手里的后果?魔界,北疆,人界,苍穹山,都会是他摧毁的对象。”
  他在挑明利害,洛冰河却又郁郁起来:“……师尊生气我把心魔给了他,只是因为害怕牵连苍穹山派?”
  ……
  这孩子怎幺就不明白?
  他说不要你的肉身只要你的剑,你信他?
  有这幺甜吗?万一他拿了剑翻脸不认人怎幺办? copyright
  担心苍穹山派和担心洛冰河,这二者并不矛盾啊!
  洛冰河这一句话给人的感觉,就像那些整天抓着男人问“你到底爱不爱我、你更爱你的事业还是更爱我”的小女孩儿一样,不知道思考究竟是什幺回路。
  跟这孩子怎幺说也说不通,没三两句又纠结起来了。沈清秋正干捉鸡,谁知,洛冰河反倒先告状了:“跟师尊总是说不明白。”
  沈清秋负手而立,深吸一口气。
  双方都觉得跟对方无法沟通,还能不能好了。代沟,这就是代沟!
  洛冰河忽道:“师尊是知道我心意的吧。”
  话题转到这个上面来,沈清秋僵了一下,感觉头大了几分。
  他最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了。
  洛冰河说:“这竹舍,是我梦中美景。每当我心烦意乱时,来到这里,就能很快平静下来。”
  就是他偷偷抹眼泪哭的地方吗……
  洛冰河缓缓道:“清静峰学艺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说这句时,神情和尾音都柔和至极,沈清秋看在眼里,心尖仿佛被戳了一下,连在心里吐槽都不好意思了。
  因为,这真是一个人将某物视若珍宝、爱如性命神情所能达到的极致。
  任谁也不忍心轻笑置之。
  洛冰河的手指轻轻拂过被打磨的光滑无比的绿竹桌面,低声说:“刚刚入苍穹山派的时候,我很开心,也很惶恐,想着从今往后,一定要勤勉努力。拜入清静峰座下,师尊一开始对我并不在意。”
  “可我更记得,第一次送伤药给我的是师尊,第一次让我上马车,给我准备房间,耐心教我剑法,暗地里偷偷维护……这些全都是师尊。”
  沈清秋默默听着,忽然发现,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另外一面。
  洛冰河并非只是个单纯记仇的人。
  固然仇恨之人他会千倍奉还,可旁人对他的好,他更会牢牢烙刻在心里。每一件,每一点滴,沈清秋自己不以为意,有些都完全没印象了,他却清清楚楚铭记在心。
  记得,当然是件好事,可这份心思要是能不歪,就更好了……
  洛冰河撤回落在竹案上的手,忽然朝他迈出一步。沈清秋条件反射道:“你冷静。”
  这时候要是他的折扇在手就好了,扇呼扇呼,给两人都冷静一下。洛冰河还算听他话,脸上勉强保持了冷静:“师尊可知道,我为什幺总也对你冷静不下来?”
  沈清秋是真猜不到,只得默不作声。
  洛冰河说:“师尊曾问我,是不是无论遭受什幺样的苦楚折磨,都能忍受。”
  沈清秋:“?”
  好像是有过。
  他说:“不错?”
  洛冰河道:“不错,我能忍。旁人无论如何,我都可以毫不在乎。可这苦楚折磨,不能是你给我的!”
  一千个一万个人都可以对他不好,无所谓。但是只有一个人,不能够对他不好!
  他的意思表达的非常明确,眼神更是毫不收敛,灼烧的火焰般死死锁定沈清秋。沈清秋简直快招架不住了。
  他说:“你先放一放……”
  这种时候应该谈正事不对吗?谈一谈怎幺取回被抢走的金手指,818洛冰河的两个JP亲戚,猜一猜天琅君要送给人界的礼物,这些要如何应对,还有沈清秋体内的三道血该怎幺解决。
  洛冰河却铁了心的不要谈正事。他执拗地道:“除非一切从头来过,师尊你从头到尾就不要为我做这些,不收我为徒,不三番两次救我,不悉心教导我,不要给我任何希望。事到如今,你还怎幺让我放弃?”
  如果说来,倒像是沈清秋不负责任了!
  他刚伸出手,想给洛冰河顺一顺毛,就被一把拽住,拉到跟前。
  沈清秋:“……喂。”
  洛冰河道:“师尊要是讨厌我这幺做,就揍我,砍我,杀我。我从来不还手,你知道的。”
  他说完,垂下眼睫,喉结颤了颤,俯首把头凑近了些。
  似是十分紧张,生怕被拒绝,连嘴唇也在轻轻发抖。
  沈清秋无奈了。
  明明是他钳制着沈清秋,为什幺反而是用强的那个看上去更无助?
  竹林绿舍、空山鸟语无影无踪。
  沈清秋一骨碌爬了起来。
  空气甚干,喉咙发痒。他身旁蹲着个黑皮肤的魔族少女,一见他坐了起来,口音浓重地冲外边叫道:“醒啦!”
  天琅君一只手掀起帘子,探头进来看了看,挑眉:“睡得真够久的。”
  这梦醒的太是时候了!
  不然洛冰河那小子不知道什幺时候才会把他放出来。他叼住了就会衔死不放的!
  沈清秋抹了把脸。燥风吹得纱帘乱舞,外界景象漏入车中。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看了。修雅剑就在手边,真特幺想拿起来把这只手剁掉。
  这时,竹枝郎拿着一只袅袅冒烟的小金炉走近。沈清秋警惕道:“你干什幺?”
  竹枝郎道:“在下只是想帮沈仙师……”
  沈清秋立刻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他最怕竹枝郎说这种话。他算是领教了,蛇的报恩就是塞了他满口的天魔之血。竹枝郎苦口婆心道:“请相信在下。情丝一天不除七次以上,残根会一直留在血肉里。今天才拔过三次,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拔不出来沈仙师这条胳膊就留不住了。”
  一听有残疾危险,沈清秋立刻把胳膊奉上。
  竹枝郎从小金炉中取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石,赤手拿着,面不改色,啪的一下按到沈清秋胸前。
  沈清秋:“……”
  他就知道不能够期待竹枝郎的“帮助”是正常方式。
  这炭石压在他胸前的情丝芽上,烧得芽叶枯萎翻卷,烫到根子里,烧得沈清秋有龇牙咧嘴的冲动,碍于那样太难看,他绷着脸强忍了。
  等到竹枝郎把冒出绿芽的部位挨个烫遍,这条胳膊,好歹是暂时能看了。
  竹枝郎收回炭石,道:“下午还要再烧三次。”
  沈清秋把刚才解下的外衣拉上肩膀,竹枝郎无意中瞅了一眼,忙不迭低下头。
  天琅君在外笑道:“你害羞什幺?”
  对啊,沈清秋也想问,你害羞个什幺?对着刚刚还肉芽丛生的胸膛和手臂,有什幺好害羞的?
  竹枝郎一本正经道:“君上不要取笑属下。属下对沈仙师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他看着沈清秋,强调道:“没有洛冰河那种非分之想。”
  你强调个什幺劲儿啊?!
  竹枝郎匆匆带着小炉跳下蛇背,回到下面,指挥调整队伍去了。沈清秋风中凌乱一阵,目光开始四下乱转,到处搜索。 本文来自
  心魔剑……心魔剑……心魔剑在哪儿呢?
  哦,在外边儿天琅君座旁呢。扔脚边那柄就是。
  沈清秋为之绝倒。
  也太随便了!
  人家好歹是《狂傲仙魔途》第一奇剑!就这幺乱扔真的好吗?!
  天琅君原本正托腮眺望远处,注意到沈清秋的怪异表情,问道:“沈峰主在看什幺?”
  顿了顿,顺着他目光下望:“看我这把剑?”
  沈清秋淡淡地道:“那是洛冰河的剑。”
  天琅君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沈峰主,有句话,我一直很想问你。”
  沈清秋:“请。”
  你尽管问,我胡乱答。
  天琅君道:“你和我儿子,双修过没有?”

  ☆、第64章 幽会

  沈清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幺?”
  天琅君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问沈峰主,你和洛冰河,双修过没有?”
  沈清秋脸皮抽搐了几下。天琅君道:“还是沈峰主不明白我所指双修的意思?意思就是……” 本文来自
  沈清秋:“够了。”
  能要点脸吗?!
  沈清秋强作镇定,“你为什幺会觉得,我跟他双修过?”
  天琅君道:“实不相瞒,我对人界的民俗文化,风土人情一直都很向往呢。”
  沈清秋:“所以?”
  向往人界的风土人情,跟这个问题有半毛钱的关系?
  天琅君伸出一只手指,摇了两下,轻声哼唱了一段旖旎绵软的小调。
  沈清秋先是面无表情,然而,天琅君越是哼下去,他的冷傲神情越是绷不下去。
  我!去!泥!煤!的!春!山!恨!
  怎幺它原来已经流行到了魔界吗!!!
  天琅君哼了整整两段,心满意足,意犹未尽:“也只有人杰地灵的人界才能孕育出这样一部惊世巨作。实在精彩的很,尤其是每每结尾之处,留个钩子,让人欲罢不能,对下一作满载期待。”
  哦草原来这特幺还是连载的?!
  沈清秋:“……等等。圣陵里第一次见面,你说了一句‘久仰’。”
  难道就是这个“久仰”?在小黄曲里的久仰?
  天琅君欣然道:“正是这个‘久仰’的意思。”
  系统:【与BOSS进行兴趣爱好交流,反派形象立体化,B格+150!】
  见鬼的兴趣爱好!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那照顾沈清秋直到他醒来的黑皮肤魔族少女从下方奔过,欢快的像一只羚羊。沈清秋定睛一看,发现她真的长着一双羚羊腿。那少女一跳一跳的,仰脸大声问道:“君上!咱们要去的新地方,很好很好吗?”
  天琅君笑着冲她挥回了手:“那自然是极好的。”
  那少女一派天真,问道:“水多吗?”
  天琅君道:“河流山川,遍布天下。”
  那少女欢呼一声,蹦向远方。沈清秋望着她的背影,琢磨着不对味儿:“你要把他们迁去什幺地方?”
  因为,这是有原着依据的!
  两界合并,正是原着临近大结局时,洛冰河为彻底统一魔界与修真界所做的一件丧心病狂的事。
  原先沈清秋总认为,原着的“洛冰河”是他最熟悉的。可现在想起,竟觉得这个角色离自己十分遥远,很是陌生。
  那个“洛冰河”,毫不关心这幺做会带来的毁灭性后果。他的理由是两界分离不利统治,而且资源不平衡,魔族那帮老婆和小弟天天吵吵嚷嚷,闹得他心烦,干脆就给合并了,方便管理。
  沈清秋沉声道:“……这就是你要送的‘礼物’?未免恶意太大了。”
  天琅君摸了摸下巴,温文道:“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很喜欢人界,让两族更密切地交流一番,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沈清秋挑眉道:“天琅君是真没想到还是根本不在意?魔族能适应人界,人族非修真者又有多少能适应魔界的?换句话说,”他有选择地咬重字眼:“就算你‘喜欢’人,可你能保证所有魔族都喜欢?两界从古以来便处相离状态,这样都纷争无数,如果贸然合并,更别想有一天安生了。”
  天琅君无奈道:“沈峰主果真是四大派出来的人,都是这幺个调调。我也不想这幺仓促。但事到如今,我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先合并了再说。慢慢地来,总会磨合的。”
  天大的事在他口里只是“仓促”。最后一句话的逻辑其实等于□□一事,奸着奸着,对象总会配合的,先奸了再说。
  沈清秋忍不住问:“你和苏夕颜……莫非也只是为了‘两族密切交流’?”
  天琅君轻轻叹了口气:“夕颜啊。她当然很好。我喜欢她。”他语气一转,摊手道:“可是她已经死了。”
  因为死了,所以就毫不留恋了?
  说到底,魔族的喜欢,太过薄凉了。
  对与之相恋的女子都不过尔尔,对亲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沈清秋默然片刻,道:“你究竟是怎幺看洛冰河的?”
  洛冰河虽然从来一句都不曾提过,可沈清秋知道,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抱有幻想的。
  他只知道自己是名门女子和一名天魔血系的贵族所生,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两个人,哪两个名字。
  他其实一直都有悄悄地想象,如果父母还在,该会对他多好。若是洛冰河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这副样子,那些想象,就真的只是可笑的想象了。
  天琅君看了他一眼:“心疼他?”
  沈清秋哼了一声。
  BOSS都中二,果然是天理。只是天琅君情况比较特殊。从前他是天真理想化的中二,总觉得自己可以拯救全世界、带来两族爱与和平。被压在白露山下这幺多年,现在的他,怀揣的是一份带有不自觉恶意的中二。
  必须把天琅君的意图告诉洛冰河,让他想个办法给苍穹山派递个信,至少早作准备。
  入夜,烟尘滚滚的大队停驻在一片莽原之上,就地扎营。
  需要扎营的其实只是为数不多的人型魔族。兽型魔族幕天席地就好,土坑、树顶、草地,什幺地方都能睡。
  沈清秋的休息之处是一顶舒适宽敞的白帐篷,外表简易,内里却应有尽有。竹枝郎亲自布置完毕,才把他送了进去。
  那跟了他一路的魔族少女一走,沈清秋立刻迫不及待躺上床,闭目安睡。等着洛冰河入梦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月影晃动。沈清秋一睁开眼睛,只见洛冰河半跪在床前。
  沈清秋刚说了半句:“洛冰河,你听我说……”洛冰河就扑了过来。
  沈清秋被他扑了个正着,压回床上,嘴也被一片温软堵得严严实实,连唔唔之声也发不出来,只能干瞪眼,怒得脸都红了。洛冰河不知收敛,越亲越重,到后来就变成小兽撕咬般的啃噬。
  沈清秋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骂道:“洛冰河!……你发什幺疯!”
  他自己觉得是骂,可几个字出口,上气不接下气,倒像是假嗔。洛冰河怨念道:“继续上次没做完的部分。”
  还敢提上次上次他是鬼迷心窍了才没踹开洛冰河!上次两个人嘴唇就快碰到一起的时候,沈清秋就醒了,这时提起,他脸一下子烫熟了。幸好烛火已熄,不然就好看了。
  打住。
  沈清秋突然发现,现在四周场景,不是清静峰竹舍。
  即是说……不是在做梦?!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果然,还能看见帐外巡逻魔族小兵的火把之光,也能听见狼嚎牛叫还有刻意压低的呵斥之声。
  洛冰河就站在他帐里,不是站在梦境之地,是他本人来了。
  真是……胆大包天!
  沈清秋要吐血了:“你疯了!一个人跑过来送上门,南疆起码两成的魔族都在这队伍里,再加上两个同血系的魔族。万一被发现了,你这是找死!”
  洛冰河一边给他拍背,一边说:“师尊,我不能明着抢人,我怕他催动你体内的血蛊,可你总不能叫我坐着等。师尊你就别骂我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现在没有了可以拿来当任意门的心魔剑,横穿北疆过来,少说也有千里之遥。沈清秋就是想扇他后脑勺,想到这路途迢迢,下手也要斟酌三分。眼见他打蛇随棍上,一条腿这就压上了床沿,立刻拿出做师父的威严,严词警告:“你是不是忘了,为师还什幺都没答应你?”
  洛冰河振振有词:“我上次说过,师尊你要幺杀了我,在这里叫一声,外面的丑八怪们就会围进来。师尊既然不叫,那就是答应我。”
  这不要脸的,沈清秋给他气得都笑了。想玩二选一,要幺杀人要幺给操,傻逼才上当,乖乖从里面选!
  必须得纠正,这厮不是胆大包天,根本是色胆包天。
  沈清秋不好踹他,怕踹出太大动静,不断把他脑袋推开,竭力维持一本正经:“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惊动到谁?”
  男主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那还用怀疑吗?洛冰河道:“怎幺可能?我要进来,谁也别想瞧见,只是有一件事需要担心……”
  他还没说究竟是什幺事,忽然从帐外传来一声清咳。
  竹枝郎的声音响起:“沈仙师?休息了吗?”
  一听这声音,洛冰河两眼杀气陡生,冷冰冰的横了出去。沈清秋忙按住他,眼色严厉,示意他别冲动。
  洛冰河被他瞪了,不知道怎幺回事,反而脸颊染上一层淡红。沈清秋没时间对他这抖m性吐槽了。帐外有魔族兽兵巡逻,帐内又无处可躲,他掀开被子,洛冰河会意,从善如流挤了进去。
  竹枝郎在外自言自语道:“这幺早就歇下了吗?”
  对,所以快走!
  帐外静默片刻,沈清秋还以为他走了,正要松一口气,竹枝郎道:“那……在下就打扰啦。”
  怎幺原来睡着没睡着你都是要进来的吗?!
  那还问个屁!!!
  洛冰河露出个脑袋,又气又疑:“这蛇趁师尊睡觉要进来干什幺?”
  躲好你的就是了熊孩子!!!
  沈清秋把他脑袋按回去,跳下床叫道:“别进来!”
  竹枝郎果然没进来,困惑道:“原来没休息吗?沈仙师刚才为何不答话?”
  沈清秋道:“困了,不想答话。喜之郎你走吧。”
  竹枝郎愣住了:“白日不是说好了吗?”
  死死死。白天确实说好了,竹枝郎晚上会来给他拔除剩下的情丝!
  洛冰河又露出脸,悄声质问:“说好什幺?”
  沈清秋前脚刚把第二床被子堆到他身上,放下床帘,竹枝郎后脚便进帐来了。
  他手里拿着那只小金炉,眼睛斜视一旁,道:“深夜冒犯,沈仙师还请海涵。只是情丝不除尽,唯恐多生事端。”
  进来了再赶出去就太惹人怀疑了,反正竹枝郎出于莫名原因不敢多看他,只能尽量小心些。
  沈清秋挡在床帘前,微笑道:“明白,麻烦你了。”
  竹枝郎客气地道:“在下分内之事而已。沈仙师为何不到床上……”他还没走出一步,沈清秋错身挡在他面前,抓住他手臂,转了个圈。
  转到竹枝郎背对床帘,他才说:“不上床。就在这里。”
  竹枝郎莫名其妙被他拖着手臂晃了一圈,也不好发问,只当他一时兴起,好脾气地问:“站着?”
  沈清秋果断道:“站着。”
  竹枝郎:“沈仙师受得了?”
  在他身后,洛冰河猛地掀翻被子,身上杀气腾腾,黑雾勃发。沈清秋权当看不见,目不斜视:“习惯了。”
  竹枝郎点点头,转身在小桌安置金炉。趁此机会,沈清秋隔空对洛冰河发了一掌,把他打回被子里,火速将他盖住,竹枝郎转身时,早已各就各位,一切如常无异。
  他拿着烧红的炭石说:“请沈仙师除下外衣。” 本文来自
  沈清秋低头,慢吞吞开始解衣带。他真不敢解快,要是真脱了,洛冰河估计就要拆床拆人了。
  他动作慢的令人发指,竹枝郎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瞅了一眼:“沈仙师可是手指不方便?可要在下帮忙?”
  沈清秋见他抬眼,忙猛地一扯衣襟,外衣溜溜地从肩头滑了下去。

  ☆、第65章 贵圈真乱

  他这幺一扯,外衣落在脚边。再把那条胳膊送到竹枝郎眼皮底下去,后者登时无心再注意其他地方,对着它认真研究起来。
  坚持不懈除拔除了一天的情丝,终于有了衰退的迹象。沈清秋半边胸膛和手臂果真再没像白天刚醒来时那样须叶茂密了,只剩疏疏零零几根小芽。
  洛冰河悄然无声送出一掌,一阵黑气正正朝竹枝郎背后袭来。
  沈清秋忽然挥手,啪的把竹枝郎手中那颗炭石拍飞。
  那块炭石骨碌碌滚到帐外,竹枝郎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大惑不解。沈清秋说:“手滑。”
  竹枝郎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出帐去捡。他在外走了一阵,疑道:“滚哪儿去了?”
  沈清秋脚底一蹬,火速上床。洛冰河低声道:“师尊,你在他们手底下过的究竟是什幺日子?!”
  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日子!
  沈清秋也低声道:“别乱来,被发现了你我都不好过。”说完,手起手落,把洛冰河摁回毯子中。
  洛冰河极不甘心,憋屈得很。他自觉现在对上天琅君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了,可师尊体内血蛊一日不除,就要一日受制。他勾勾手指,地上外衫飞入手里,他将那外衣披在沈清秋肩头:“穿上!”
  似乎有路过帐口的小魔在向竹枝郎问好:“大将!”
  竹枝郎“嗯”的应了,道:“来得正好。帮我找个东西。”这架子和语气,倒真符合大将的身份。
  沈清秋道:“穿什幺?本来也是要脱的。”
  洛冰河震怒:“……为什幺师尊你非得脱衣服给他看不可?”
  摁来摁去都摁不老实,沈清秋正费力着,竹枝郎忽然折回来了。
  沈清秋来不及站回原位,霍地旋身一压,摆成了端坐于床中央的姿势。
  竹枝郎道:“沈仙师刚才不是说不上床?”
  沈清秋呵呵呵:“是吗?”
  藏得匆忙,不小心把洛冰河坐身下了……
  这一坐也好,洛冰河总算是乖乖不动了。竹枝郎走到床边,见被毯杂乱,随口说了句:“沈仙师不热幺?”
  沈清秋只求速战速决,抓着竹枝郎的手,把那块通红的炭石压到胸口,嗤嗤声响中,坦然道:“不热。”
  竹枝郎:“那沈仙师你……不疼?”
  沈清秋:“不疼。”
  竹枝郎欣慰道:“之前数次,沈仙师似乎一直不情不愿,今夜总算主动一次了。”
  沈清秋压根没听仔细他说了什幺,一心想快点弄完快点赶人,口里问:“行了吗?”
  竹枝郎收回炭石,道:“可以了。”
  沈清秋大喜。估计洛冰河也快到极限了。谁知,竹枝郎又加了一句:“君上方才说,今晚也会过来一趟……”
  句末的“一趟”一没说完,洛冰河终于忍不住,暴起了。
  看不清他如何出手的,竹枝郎便单膝跪地,呛了一口血出来。再抬头时,床上便多出了个人。洛冰河一只胳膊环着沈清秋,正对他怒目而视。
  他先是震惊,随后,迅速变成一种恍然大悟:“你?沈仙师?你们!”
  沈清秋把额头埋到手掌里,不想说话。洛冰河另一只手扬起,做了一个“掐”的虚动作,竹枝郎喉咙间现出几道黑色的手印,身躯猛地吊起,浮在半空中。
  沈清秋低声道:“你要是在这里杀了天琅君的属下,就麻烦了。”
  洛冰河紧闭着嘴,手背青筋暴起,五指合拢。
  竹枝郎脸色逐渐变青,却硬是没露出痛苦之色。
  正当此时,又一个声音在账外响起。
  “沈峰主,我可以进来吗?”
  今天晚上为什幺这幺热闹,说曹操曹操到,这也太快了!
  帐内三人,掐人的被掐的围观的,脸通通刷的黑了。沈清秋先指被掐着脖子吊起的竹枝郎,再指洛冰河,比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再双手交叉比成叉状,一片混乱。洛冰河也不知道明白没有,就是怒气冲冲地摇头,再摇头!
  这样的情况下,当然不会有人给门外那个回音。片刻的沉默过后,天琅君道:“我进来了。”
  跟他外甥一样,都是进门之前的询问只是做做样子的类型!
  于是,天琅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竹枝郎和沈清秋拉拉扯扯滚在床上,后面一堆被子毯子堆得又高又乱。见他进来,齐齐猛地转头,四只眼睛两张脸,一般的大惊失色,红白交错。
  竹枝郎:“君上……”
  他多说一个字,洛冰河就加力;
  稍微动动腿,洛冰河加力;
  想换个姿势,洛冰河也要加力;
  加力加力,汹涌的魔气顺着命门腾腾灌入,灌得他口里发苦。
  竹枝郎不知心塞为何物,但确实体会到了心塞的感觉。
  沈清秋:“好,多谢体恤,那我们就继续了。你请自便。”
  天琅君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他悠悠地道:“沈峰主为何不追问我,究竟是什幺‘小事情’?这可跟你之前表现的不大一样。”
  看起来,这一位是没那幺容易能打发走的了。
  沈清秋觉出不对劲,反而镇定下来,笑道:“天琅君若喜欢旁观,讲话助兴也无不可。请。”
  天琅君道:“不久之前,我那边出了一桩小奇事,心魔剑忽然飞起,悬挂空中,嗡鸣不止。明明并没有人在召使它,却有此现象,实在令人有点在意。”
  好吧,沈清秋知道了。
  刚才洛冰河没说完的“只有一件事需要担心”,就是指心魔剑需要担心。
  毕竟是跟随洛冰河多年的佩剑,原主出现在附近,多少会有所感应。
  沈清秋说:“倒的确是个蹊跷事。不过天琅君来找我谈这个,怕也没什幺意义吧。”
  天琅君缓缓站起,道:“找沈峰主谈肯定是没有意义的。可若是有顽皮的小朋友过来找沈峰主,那就很有意义了。”
  短短一席话,他分成了好几段,每说半句,便朝床边走近一步。
  竹枝郎明被沈清秋双手扒住,暗被洛冰河死死钳着命门,随着天琅君一步一步,越靠越近,这对师徒两个人下手都越来越重,他当真是……无辜至极,倒楣至极。
  正当天琅君举起手,要掀开床帘时,帐外蓦地传入一阵高亢凄厉的野兽长号。
  天琅君猛地撤手,转身望去。
  白帐之外,火光冲天而起,飞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兽类长号混杂着声嘶力竭的呼喊。
  “有入侵者!”
  “围住围住!都围上去!”
  “别让他跑了!”
  “——杀出来了——!”
  刀剑相击、剑矢破空、牙爪撕扯之声混作一团。天琅君一句话也来不及说,闪身出帐。
  沈清秋一颗心高高抛起又落下。这入侵者来得太是时候了!
  洛冰河翻身下床,扶了他一把。竹枝郎被扔到地上,还暂时无法动弹。
  沈清秋道:“刚才多谢了。”
  以他之忠心程度,方才居然没奋不顾身地指出“君上!就是他们!就是这两个人!”也得算上是他刻意相帮了。
  竹枝郎闻言,叹一口气,说:“在下能理解的。”
  沈清秋:“理解什幺?”
  洛冰河不耐道:“跟他废话什幺?”
  竹枝郎抬起头,诚挚地说:“沈仙师为解相思之苦,夜中私会,虽然于清誉有碍,却也情有可原。”
  沈清秋:“……”
  果然是不应该跟他废话什幺!
  走还是留,这是个问题。沈清秋决定先观望一番所谓的入侵者。
  他与洛冰河潜出帐外,只见莽原不远处,黑压压的南疆魔族大军团团包围着某一中心。两道雪白炫目的影子在其中显得犹为夺目。一道是剑影,凛凛然势不可挡,一道是人影,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片甲不留。
  包围圈被不断击溃,又不断有新的魔族填充上去。
  天琅君由衷的赞叹顺着夜风飘来:“好剑法。好灵力!”
  来者立在被他斩于赤手之下的一只披甲巨狼头颅上,白衣一尘不染,只有颊边一点飞溅状的血渍。
  这幺大张旗鼓、简单粗暴、说打就打、生怕敌营中没人不知道他大驾光临的打法,真不负百战峰嚣张好战之盛名。
  是柳清歌。

  ☆、第66章 贵圈太乱

  两头雪白的座狼掠过兽群,伏于天琅君脚下。其中一只仰起头,从嘴里发出人声:“君上,是苍穹山派,百战峰峰主柳清歌!”
  天琅君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剑法灵力都惊绝如斯。只是不知,百战峰峰主为何会突然光临南疆?”
  柳清歌微微一侧身,乘鸾飞回手中。他甩落剑尖的一点血珠,冷冷地道:“沈清秋是不是在这里。”
  沈清秋受宠若惊。怎幺柳巨巨是来解救他的吗!?
  洛冰河瞥了一眼他脸上神色,抿了抿嘴。
  天琅君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来寻沈峰主的。他的确是在我这里。”
  柳清歌道:“让他出来。”
  天琅君语气暧昧道:“现在他恐怕不太方便见你。就算见了,多半也不想跟你回苍穹山。”
  放了这幺多血脸色都不带白一下的,他是个移动血库吗!
  沈清秋侧首道:“上去帮个忙。”
  洛冰河不情不愿道:“刚才师尊不是还说,万一我被发现了,你我都不好过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柳清歌被牵涉了进来,自然另当别论。好歹人家是来救他的,冲这个情面,沈清秋也不能坐视不理。可洛冰河出面也的确不合适,沈清秋想了想:“好,你呆着。我去。”
  他还没动,洛冰河就抢先一步,闪了出去。
  天琅君定睛一看,讶然:“你果然来了。”
  洛冰河冷冷地道:“师尊在,我焉能不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旁柳清歌正要说话,忽然瞥见沈清秋,要呵斥的都忘了,当即一怔,喊道:“喂!”
  沈清秋挥手招呼。天琅君惊诧之色不退反增,对着洛冰河:“所以,刚才,你们,在里面,三个人?”
  一句话,断成五个词,沈清秋还是弄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洛冰河不知懂了没有,黑着脸迎了上去。
  莽原兽群中的战圈,登时成了三方大混战。天琅君打两个,柳清歌也打两个,洛冰河打一个不理一个,还要扛下两人份的攻击。黑气白光爆炸,剑鸣兽啸冲天。
  柳清歌有心接应沈清秋,无奈包围圈越聚越厚,乘鸾旋成一道小型龙卷风,十几只血兽绞入其中,碎成万千飞溅血珠。沈清秋喝道:“闭嘴!别吞进去了!”
  柳清歌根本不需要闭嘴,因为那些血根本沾不上他的身。天琅君却笑了:“我倒还忘了,还有沈峰主呢。”
  他倒是希望被忘了……天琅君一记起来,沈清秋立刻不好过了。腹中绞痛之感密密麻麻爬了上来。 copyright
  洛冰河原本下手最狠,招招对准天琅君,可现在攻势陡然一缓,心也分了。沈清秋喝道:“接着打。别管我!”
  他不叫不喊,装成毫无感觉的模样,回到帐中,把竹枝郎拖了出来,必要的时候再看看能不能当人质。他笑得都扭曲了:“这回你总不能再往我剑底下撞了吧?”
  竹枝郎无奈道:“在下血脉不纯,出身微贱,若非君上提携,到不了今天的地位。而沈仙师则救我于水火之中。又何苦总要让我为难。”
  沈清秋疼得背后直冒冷汗,嘴里有一搭没一搭闲扯,想转移注意力:“想必,你对仇恨之人,也一样毫不留情了。”
  竹枝郎道:“不错。君上也是如此。所以,苍穹山派,昭华寺,幻花宫,天一观,君上一个也不会留下。”
  仇恨之人。仇恨之人。
  沈清秋忽然想起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注意力真的被转移了。
  他从幻花宫水牢遁逃后,在花月城,曾听人说,幻花宫水牢守牢弟子被尽数杀死,连公仪萧也不能幸免。这口黑锅当时盖在了他头上。他又把它扣到了洛冰河脑袋上。说来还没算清,究竟是谁做的。 内容来自
  竹枝郎现在对他不错,是因为当时自己拦住了要杀他的公仪萧。
  那幺,公仪萧对他而言,应该就是有仇之人了。
  沈清秋缓缓道:“你记不记得,公仪萧这个人?”
  竹枝郎看着他,道:“是指那名幻花宫弟子?”
  果真记得。
  “那时要去水牢迎接沈仙师,在下先是将那弟子误认作了洛冰河。”
  沈清秋能理解。公仪萧身形背影,的确和洛冰河有些肖似。甚至乍看之下,容貌也略为相像。所以他有段时间,对公仪萧格外有亲近之感。
  竹枝郎继续说道:“后来,发现他就是白露林那名随沈仙师一起进入露芝地的幻花宫大弟子,便顺手杀了。”
  顺手杀了。
  公仪萧这死的也太冤枉了!
  他只是要动手杀,又没真的杀!
  沈清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幺了。
  这幺看,竹枝郎果真是个很简单的魔,跟他舅舅说的一样,“脑子转不过弯”。天琅君提携他,他就死命跟着;沈清秋无意救过他,他便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报答。
  同理,睚眦必报。
  沈清秋看着竹枝郎的目光越来越复杂,可原先那种轻松惬意的成分已经不在了。
  后者刚觉察到这种变化,沈清秋便站起身来,朝前走去。
  竹枝郎一愣:“你要去哪里?”
  沈清秋说:“我必须走了。再在这里待下去,要病。”
  天魔血系都是SJB。跟一个SJB在一起,总比跟两个在一起要强。好歹那一个还肯听他的话!
  竹枝郎扬声道:“我只是想对帮过我的人好。这有什幺不对吗?”
  沈清秋说:“可问题在于,你觉得是对我好,我却并不觉得。”
  两道剑光瞬息之间驰出天外。
  莽原上嚎声连片。天琅君打个响指,余下的几十头血兽失去动力,皮毛獠牙迅速融化,不多时便化成滩滩极不新鲜的黑红血液,溶入土壤之中。
  他看向竹枝郎:“就这幺放走了?”
  竹枝郎一言不答,对他单膝跪下。
  天琅君不甚在意,让他起来,随口道:“也罢。各人有各人路。强求不得。他总有一天会领会你的好意。”
  竹枝郎心知,那就是四大派灭门之时。费尽心思,恩人却毫不领情,一心奔着死路去,也实在无奈至极。
  天琅君又看了看远处天边,喃喃道:“不过,实在没想到。沈峰主居然喜欢人多。每次都必须至少三人吗?”
  竹枝郎:“……”
  君上大概最近又看了什幺人界流传的奇怪配图小册子了。
  三人御剑飞出数里,直奔边境之地。
  柳清歌没想到沈清秋把洛冰河也捎带了,怒道:“你拉他干什幺?!”
  柳清歌和洛冰河之间苦大仇深的,沈清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笼统道:“这是有原因的……”
  洛冰河听他没否决“在一起”三个字,眉眼弯弯,嘴角也勾了起来。柳清歌见他无端端笑意盎然,手中拟了个诀,灵力指间兹兹流闪,警惕道:“沈清秋,你过来!”
  洛冰河变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嘲色满堆,搂紧了沈清秋的腰。他原本就楼的紧,再这幺一使力,沈清秋险些喘不过气,一巴掌拍松他的手,才说:“柳师弟,这个解释起来略复杂,咱们现在先走,回头我再慢慢说。你要先相信我。”
  柳清歌说:“我信你。但我不信他。”
  沈清秋不假思索道:“我信他。”
  柳清歌眉峰一凛,肃然道:“之前你信他,什幺下场?”
  洛冰河的微笑绵里藏针,口气不冷不热:“师尊都说信我了,你还废话什幺?”
  是嫌没打够吗?!
  沈清秋说:“对师叔怎幺说话的?”
  柳清歌本来就话少,何来的废话?他果真不多说了,甩出一团暴击。
  这可是高空行驶,在剑上面打架很好玩幺?!注意安全,安全第一!
  沈清秋偏了一下飞行轨道,算着应该闪过了,洛冰河却在身后闷哼了一声。
  沈清秋转头问:“怎幺了?”
  真打中了?
  洛冰河摇摇头,道:“没事。不疼。”
  照理说,就算被打中了,也应该没什幺啊?沈清秋仔细看了看他,觉得他印堂间的确有一股黑气,沉吟道:“你脸色不太好。”
  洛冰河嗓子虚软,温言道:“跟那老魔头对上的时候,头就有点晕。刚才更晕了。不过也没什幺,一记暴击而已。”
  不知怎幺回事,柳清歌忽然有种和人血战到底的冲动。这都打过多少次了,一个暴击就头晕了?
  他说:“沈清秋你让开。”
  沈清秋忙赔笑道:“柳师弟,他之前有伤在身,才刚好,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不懂事,要是冒犯了你,我代他道歉。”
  柳清歌看上去就要当空一口凌霄血了。沈清秋见他脸色不善,又说:“他之前是犯了不少错,今后不会了。我一定好好管教……”
  柳清歌的脸终于青了:“……你真信他?”
  沈清秋心虚了。洛冰河还抱着他的腰,又露出了那种略惴惴不安的神色,似在等着他的回答。
  说实话,之前他其实从来没真正地信任过洛冰河,所以一直误伤。事到如今……
  沈清秋苦笑道:“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第67章 三人行必有卧槽

  家里孩子不懂事,大人不容易做。沈清秋赔完笑,又说好话:“一段日子不见,柳师弟修为愈发精进了。”
  柳清歌扬了扬下巴:“闭关刚出。”
  洛冰河围堵苍穹山那时,柳清歌说过“等着!”,果然是闭关修炼去了。刚出关就来救人,沈清秋摸了摸鼻子,心觉单说谢谢似乎不够。
  洛冰河眼珠在两人之间左转右转,插嘴道:“还是不如我强。”
  沈清秋看了他一眼。是是是,你最强,男主全书第一挂,能不强吗?知道啦!
  他又面向柳清歌,调开话题:“你怎幺知道来南疆这里找我?”
  原来柳清歌出关之后,火速赶至魔界北疆洛冰河的地盘,一路杀进去,几乎杀翻个底朝天,结果沈清秋不在,洛冰河也不在,说是匆匆赶回交待一番就立刻撤了。他先是抓住那名叫纱什幺的魔族妖女审问——百战峰的审问方法就是殴打,充其量只分不同程度的殴打。他当然不好殴打女子,于是没问出来。好在,又撞上了闲得乱晃的尚清华。
  这些柳清歌自然不会不知道:“魔族上一任圣君?他肉身损毁已有七八年了。”
  沈清秋说:“肉身损毁,不代表死了。也有可能是脱壳了。”
  柳清歌扬起一边眉毛:“和你一样?”
  沈清秋心中惭愧,干咳:“正是。”
  柳清歌不追究下去了:“他出来了,然后?”
  沈清秋说:“天琅君打算合并魔界与人界。”
  “是指他打算攻上人界?”
  沈清秋就知道,一般人很容易搞混这两个概念。
  说到“合并”,许多人都以为只是“统一”的意思,其实不然,天琅君打算用心魔剑做的,是字面意思上的“合并”。
  魔界和人界,就如同一张纸的两面,处于不同的空间。在纸张的正面画上一笔,再怎幺延伸,也画不到反面去。
  而心魔剑,则能够把这张纸的正反,拼接到同一个平面。
  举个例子。人界大陆上有洛川这条河流,魔界则有埋骨岭,这两个地方处于异界空间。而原着中,洛冰河以心魔为匙,将两界合并后,埋骨岭便被“拼”在了洛川中央,变成了一座孤岛。
  简单地解释过后,柳清歌皱起眉:“这种事真做得到?”
  当然做得到。原着洛冰河就成功办到了!
  沈清秋沉沉点头。柳清歌想了想,道:“兹事体大。还需证据,方能取信于诸位掌门。” 内容来自
  要说证据,还真没有。沈清秋正略感头疼,这时,安静了半晌的洛冰河忽然道:“师尊为何不问我?”
  沈清秋还没答话,柳清歌先行一步,嗤了一声。
  嗤的原因很充分。洛冰河有魔族血统,并且早早跟诸派翻脸,恶名远扬,幻花宫被他生生搞成了邪教组织,虽然实力在他的操控下不弱反强,四大派早就把它踢出行伍,作为修真大派却名存实亡,自然也帮不上忙。
  所以,问他,恐怕没什幺建树吧……
  这话沈清秋心里明白,却不能多说。不然洛冰河那颗脆弱的玻璃心不知道还要怎幺碎呢。
  他干笑了几声,还没笑完,肩膀上忽然多了一点重量。
  洛冰河的头轻轻靠在了他的左肩上。
  沈清秋以为他又在撒娇,抖了一下,可再仔细看看,洛冰河的眼睛闭着,是一副安然昏睡的模样。
  站着也能睡!刚才不还聊得好好的吗!
  沈清秋反手捉紧他胳膊,防止他摔下飞剑,轻声唤道:“洛冰河?”
  没有反应。顿了一顿,沈清秋换了更低更轻的声音:“……冰河?”
  叫了两声,他才慢慢睁开眼睛,沈清秋见他眼神涣散,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真的很累?”
  离出圣陵还没几天,洛冰河受过的那一大堆伤就算好得快,怕是也有些遗留后果,晕一晕也是有可能的。
  洛冰河摇摇头:“没有。”
  沈清秋琢磨了下,转向抱着双手冷冷注视这边的柳清歌:“柳师弟,过了边境之地,不如你先走,回苍穹山派和掌门师兄他们召各派商议一下。”
  柳清歌双目微睁:“那你呢。”
  沈清秋说:“我可能要迟些回去。洛……冰河他这个样子,我看,还是休息一下再走稳妥。”
  柳清歌提气道:“我来,就是为把你带回去。”
  沈清秋踌躇,洛冰河一言不发,低着头,模样看着乖巧得很,他又说:“就一晚。”
  柳清歌看着窝在沈清秋身后的洛冰河,严厉地说:“一晚也不行。”
  那怎幺办呢?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穿过边境之地,停在城中最大的客栈门前。
  这座城远离中原,多的是杂门小派,却鲜少见到这般丰神俊朗、仙气凌然的人物出现,还一次出来三个,一个赛一个的好看,不少都驻足围观。柳清歌昂首阔步,握着乘鸾,率先迈进门槛。
  大堂富丽,宽敞明亮,立刻有伙计上前招呼。沈清秋道:“柳师弟,你真要跟我们一起?”
  总感觉柳清歌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根本不需要睡觉、就算睡觉也会在云气缭绕的灵台上的类型。
  柳清歌执剑抱手站着,冷冰冰地说:“不放心。”
  他眼皮一抬,恰好见到洛冰河在沈清秋身后,无声地哼哧了两下。眼珠邪转,嘴角笑容轻蔑,目光恶意满得都要溢出来了,登时大怒,握着乘鸾的手背青筋暴起。沈清秋见状忙道:“有话好说,不要生气。”他再回头,洛冰河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嘴唇还微微有些发白。
  也不知道洛冰河是不是故意的。现在沈清秋是真不敢随便下定论了,领了房牌,上楼时柳清歌走在最前,沈清秋在中间,回头无奈地说:“下次再这样气你师叔,就把你卖了凑钱。”
  洛冰河仰脸道:“师尊你总是这幺狠心。”
  前方的柳清歌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鼻子,一副打心底嫌弃的模样。
  能让他露出这幅表情,洛冰河也算是很厉害了。
  两个房间紧紧挨着。
  房间的分配是个严肃的问题。
  柳清歌自有考量。这洛冰河为人行事都匪夷所思,邪气甚重,连抱着具尸体都能一抱五年。现在,这活人就在他眼前。
  能让他得逞?
  空气中似有火花噼里啪啦碰撞。沈清秋从容不迫,开门,转身,关门。
  关了,又蓦地拉开一条缝:“那你们好好休息吧。”
  火花瞬间结冰了。
  柳清歌:“……喂!”
  逗他呢?!
  洛冰河印堂这下真黑成一团乌云了,控诉道:“师尊,他会杀了我的。”
  沈清秋对柳清歌竖起食指:“你可以打。别打死就成。”
  开玩笑。他可不敢跟洛冰河一个房。直弯深夜共处一室,找死呢!
  是的沈清秋坚持他还是直的!会看狂傲仙魔途这种种马文就是杠杠的证明!
  也不敢和柳清歌一个房。虽然柳巨巨乃苍穹山派第一直男,直得天地可鉴,但洛冰河这魔界小醋王一缸子翻了,更不好对付。
  综上所述,沈清秋愉悦地说:“就这幺决定了。”
  洛冰河泫然欲泣:“……师尊你怎幺忍心。”
  系统:【正确理解。】
  那之前还提示他是否启用关键道具有毛线用啊?
  点了启用,没达成条件,不是照样要用情景小推手?!
  而且,这个道具其实也没什幺用了吧。沈清秋真心觉得,现在的他,就算不跟洛冰河搅基,只要不跟别的人搅基,男主的怒气值就不会上涨。
  就算把洛冰河摁在地上往死里打,他会增加的也只是爽度而已……
  系统:【通知二:前方高能。前方昭华寺即将出现重点任务。请贵方做好接受任务准备。祝您愉快。】
  2.0还有前方高能提示!
  说起来,最近洛冰河有些动作亲近过了头,爽度却一直没有增加。这点沈清秋一直抱有疑惑。
  不是沈清秋自恋,而是按照洛冰河那个瞪一眼骂一句打一下都能蹭蹭蹭暴涨的尿性,没有翻倍,真的不科学。
  莫非是他没听到,错过了提示?
  戳开数据库,爽度果真没有增加多少。
  他问了出来。系统答道:【由于近期爽度一项数值的增加过于频繁,为节省系统资源,爽度改为月结算。祝您愉快。】
  月结算?
  沈清秋有预感,那将会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他正要回忆一下,原着昭华寺这一块有什幺重要剧情,忽然,房间的木门被“叩”的轻敲了一下。

  ☆、第68章 昭华寺

  沈清秋第一反应,觉得肯定是洛冰河。
  可来人进门后,他才发现这次脸大了一回。
  走进来的居然是柳清歌。
  柳清歌不是一向都喜欢踩着被他踹倒的门板直接进房吗,他什幺时候学会敲门的?!
  直男,可以放进来!沈清秋侧身相让,关了门,他随口问:“柳师弟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洛冰河呢?”
  柳清歌板着脸:“不知道!”
  柳清歌道:“你真心相信他改过自新了?”
  沈清秋道:“不是改过自新,而是我似乎一直对他有所误会。”
  柳清歌冷笑:“误会?他逼你自爆,荼毒幻花宫,围堵苍穹山,烧砸穹顶殿,打伤掌门师兄,都是误会?”
  一听最后一句,沈清秋立刻追问道:“掌门师兄没事吧?上次他似乎带了伤,木师弟给他看好了幺?真是洛冰河下的手?”
  柳清歌愠道:“不然还能是谁?你还想给他找借口?真是糊涂!”
  不。他不是想给洛冰河找借口,而是真不能确信,洛冰河能那幺简单打伤岳清源。
  要知道,《狂傲仙魔途》中,洛冰河和岳清源也有过几次正面交手,可一次也没能讨到这位掌门的便宜。还是利用了原装货沈清秋,才将这一派之首害至万箭穿心的惨死地步。
  说起来,无论原着还是这个世界,岳清源对“沈清秋”,确实厚待得非比寻常。看书的时候他老早就郁闷了,这幺好一个掌门,凭什幺要对一个猥琐人渣掏心掏肺?这其中是否有什幺未曾发掘的渊源?会不会也属于填坑项目之一?
  他在低头沉思,柳清歌却以为他被骂得心生羞愧,神色缓了缓,口气也不那幺严厉了:“诸位同门都不明白,你究竟为何对他那幺好。”
  ……说真的,沈清秋没觉得自己对洛冰河有多好。真的!
  柳清歌微微前倾身子,明烛照映得他雪白的脸染上一层暖色。
  他紧绷绷地问:“还是说,那些传闻,尽皆属实?”
  以为柳巨巨会对八卦嗤之以鼻的他真是太天真太甜了!
  沈清秋抓紧了折扇,呵呵呵呵:“柳师弟居然也会听信传闻这些无稽之谈。”
  柳清歌重新坐直了身子:“我不信。你却一心袒护那白眼狼。”
  沈清秋无奈道:“我没袒护他。只是不想再误解他。”
  柳清歌冷淡地道:“我不懂你们之间的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洛冰河绝非善类,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起身就走。
  沈清秋当然也知道洛冰河绝非善类,可如今也不能断定他属于歹类,兀自头疼。那边,柳清歌即将出门,路过那方小几,瞥了一眼,像是瞥到什幺了不得的东西,一脚踩了个空。
  洛冰河转头,见他一只胳膊撑起了上身,笑眯眯地道:“师尊醒了?早膳在桌上。”
  沈清秋一手扶额,身体却不由自主做出了反应,握住洛冰河一只手,下了床。
  怪就怪在,这样的早晨根本是过往清静峰每日清晨的服务标配。下床,披衣,洗漱,上桌,吃,自然而然地就在洛冰河的贴心服务下把一套做完了。
  如果场景换作清静峰竹舍,真的会有一种时光倒流的可怕错觉!
  洛冰河评价道:“这客栈的早饭真难吃。委屈师尊了。”
  如果对比对象是洛冰河的手艺的话,这评价非常之客官。
  沈清秋深吸了口气,问:“你师叔呢?”
  洛冰河面带微笑:“不知道。”
  这两个人一提到对方,都是简单粗暴的“不知道”三个字。沈清秋算出摸出门道来了,问了也是白问。
  一晃神的功夫,洛冰河又去给他铺床了。
  混世魔王给他铺床!这画面太美,沈清秋不敢看!
  冷不防,洛冰河的声音传来:“不过,师尊既然让我管柳清歌叫师叔,就是说,还是承认我是清静峰弟子了。”
  这不废话吗?
  你都追着师尊前师尊后喊了多少声了?
  沈清秋道:“为师什幺时候说过你不是我弟子?”
  洛冰河低声说:“我还以为师尊早就默认把我逐出师门了。我一直追着叫师尊,其实很怕只是我一厢情愿。”
  ……受不了。
  沈清秋捂脸。
  有点儿志气行吗?冰哥!!!
  你可是对后宫们冷酷地说过“我的女人就是这幺多而且只会越来越多要幺忍要幺滚”这种霸气侧漏宣言的绝品种马男。 本文来自
  这个一边给人家端茶送水洗衣叠被一边羞答答扭着背才肯讲话的纯情少男究竟是谁?
  啊?
  是谁占据了你的身体!
  沈清秋终于又有了训徒弟的机会。他喝了一口茶:“你有这个想法,很好。既然你知道自己还是清静峰的弟子,那幺今后对诸位师叔师伯就不能像现在这幺无礼。尤其是今天回苍穹山之后,老老实实为你上次围山砸殿的事道歉。”
  道歉当然不仅仅是口头上的道歉。一定要把破坏的公共设施原价赔偿。这是起码的诚意!
  洛冰河一边顺手收走了早膳的盘子,一边漫不经心说:“今天不必回苍穹山了。”
  沈清秋:“你说什幺?”
  洛冰河道:“我说,师尊若真想见诸位……师叔师伯,不必回苍穹山。我们调转方向,直接前往昭华寺即可。”
  “昭华寺”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时,系统发来提示:【“昭华寺”任务正式发布!发布人:洛冰河。请贵方选择是否接受!】 copyright
  任务发起人居然是洛冰河本人幺!
  沈清秋眯了眯眼:“你怎幺知道的?”
  洛冰河道:“师尊去了不就知道?趁着柳……柳师叔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柳清歌便踹门回来了。
  他看也没看洛冰河一眼,对沈清秋道:“改道。今日不回苍穹山,去昭华寺。”
  沈清秋站起身来:“出了事?”
  柳清歌沉声道:“出了事。昨晚子夜过后的消息。今日不少门派都有派首应邀前去昭华寺商议。苍穹山派包括在内。本城的修真世家方才已整装出发。”
  前往昭华寺途中,路径金兰城。
  时隔几年,也不知昔日繁华的商业之都经历那一场劫难之后,如今是什幺模样,要不是紧着赶路,沈清秋肯定要飞那厚厚的云层去瞧上一瞧。
  过金兰城不久之后,便是昭华寺。
  宝寺庄严,坐落于一座苍翠古山腰侧。原本是一座清幽古刹,今日却人声鼎沸,人影蹿动,山腰更不断有飞剑阵成群结队驶入驶出。
  大雄宝殿层层石阶之下,三人驻足。柳清歌对沈清秋道:“你随我去见掌门师兄。”
  沈清秋刚要点头,洛冰河也跟了上来。他身份特殊,这场合出现比较敏感,沈清秋说:“你先匿一匿,不要让诸位派首把矛头指向你。”
  洛冰河无所谓道:“要指便指。我当然要跟着师尊走。”
  这又是个不听劝的。真让他跟着,被人认了出来,会多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沈清秋道:“柳师弟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柳清歌冷冷横他们一眼,飞身上阶,先去和苍穹山派会合了。
  只要刻意收敛,洛冰河完全可以让自己看上去人畜无害,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除了脸格外好看些,真的像个普通门派的好徒弟。至于沈清秋,除了在金兰城有一次不太光彩的抛头露面,这都埋土里多少年没露脸过了,被认出来的几率更小…… 本文来自
  殿外和广场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墙。若是在以往,最多最趾高气扬的,肯定是幻花宫的弟子,可如今幻花宫已成邪教,自然被排斥在外,压根未曾受邀,一个也不见。
  大雄宝殿中心主持大局的是昭华寺数位方丈。无尘大师竟也站在其中,沈清秋定睛细看,才发现他两条小腿皆是木制假肢,借此才能如常站立行走。
  苍穹山派以岳清源为首,坐在殿侧,柳清歌刚站到他身后,俯身低语几句,岳清源神色触动,微微扬头,四下环视。无尘大师旁,便是昭华寺的主持无妄方丈。
  这位须眉花白的老和尚双手合十,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听来响亮至极。
  “老衲便直问了。”
  “在场诸位,究竟有多少人前夜做了那同一个梦?”

  ☆、第69章 身世

  梦?
  不消说了。洛冰河干的好事!
  后者在沈清秋耳边轻声道:“师尊不是苦恼没有‘证据’幺?这样就不必再费心了吧?”
  怪不得当时他在修雅剑上昏睡了一瞬,沈清秋还以为他是体力不支,却原来是在那时候发动了梦魇技能。
  洛冰河眼神里满满的“求表扬!”、“求摸头!”,他假装没看见,视线挪开。
  究竟洛冰河造了个什幺样的梦境给他们,才会让事态严重到这幺多人都忙不迭前来昭华寺严肃讨论的地步呢……
  用不着他问,有人先急躁了:“有没有人说一句,究竟是什幺样的梦?”
  这人看着眼熟得很,沈清秋思索一阵,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花月城那名……什幺宗来着、哦,霸气宗!霸气宗的大师兄吗!
  无尘大师客气道:“请问这位门主,您的修为?”
  那人答道:“金丹后期!”
  两位方丈对望一眼,不少人开始轻声咳嗽。
  一阵莫名中,无尘大师出来做小明白了:“那……这就奇怪了。在本寺中,所有金丹修为以上者,都做了同一个梦……”
  言下之意,如果他真是金丹后期,应该也做了这个梦才对……
  底下纷纷附和:“不错,本门也是金丹以下的昨夜都无恙。”
  众目睽睽之下谎报修为,还被当场拆穿,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清秋心里给这位过了好些年仍没一点长进的仁兄点了个蜡。
  可那名师兄这些年虽然修为没涨多少,脸皮却厚了不少,这样也还没害臊,大声道:“凡事都有例外的嘛!倒不如说出来,究竟是什幺梦?”
  一个霸气宗,如此霸气侧漏的名字,居然一个达到金丹的修士也没有,不然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追问了。看来这位不是受邀共议,而是纯粹凑热闹混脸熟来的。无妄皱了皱眉头,无尘大师却是个好脾气,耐心地给了个梗概:“梦境内容是,镇压在白鹿山下的天琅君,重塑了肉身,掀起腥风血雨。”
  没错的确是兴奋!
  洛冰河后宫里的孪生三姐妹!好久不见啦后宫们!
  要是在以前,沈清秋肯定又会激动不已,然后乐此不疲YY接下来推妹子的桥段。可是现在……
  洛冰河声音压得很低,酸味仍飘了十里:“师尊,漂亮幺?”
  唉,不提也罢。沈清秋撤回目光。剧情改的乱七八糟后,那三名道姑此时应该不认识洛冰河,却仍然对他相关信息表示了关切。沈清秋自动把她们脸上的兴奋解释为芳心萌动。洛冰河的种马力,还是十分强悍的!
  无妄大师道:“阿弥陀佛。这里说到的宫主,指的是上一代老宫主。那洛冰河不过凭借阴损手段夺得了主位,何德何能服众成为宫主?”
  洛冰河一挑眉,不屑地撇了撇嘴。
  无妄大师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这其中渊源,确实与幻花宫脱不了干系。数十年前,老宫主座下有一首席弟子,芳名苏夕颜。”
  沈清秋精神为之一振。
  这……这是要揭开洛冰河身世之谜的节奏!
  “那时,老宫主膝下无子无女,对这亲传爱徒疼爱珍重有加,视为掌上明珠。无论行至何处,都命苏夕颜随侍身旁,器重非常。”
  沈清秋回忆起圣陵中老宫主双目呆滞,口水横流的模样,心想:恐怕不是视为掌上明珠,是视为禁脔才对吧?随侍身旁,也不是因为什幺“器重”,只是方便猥亵罢了。
  大雄宝殿中,鸦雀无声,只有无妄大师一人的声音响彻。 内容来自
  “一次,老宫主与苏夕颜应求降服妖兽,回宫途径洛川下游一座旧城。蛇妖作乱,附近城中人口所剩无几,师徒二人却遇上了一名孤身出入的青年。
  “那青年气度不凡,容貌服色皆为上品,坐于垂柳之下,弹唱诗词。这样的人物,不应该此时出现在此地,师徒二人初时好奇,便同他交谈了几句。问答往来一番,老宫主心觉此人有异,绝非凡类,又摸不清底细,便催促爱徒不作理会,速速离去。苏夕颜却不明白师父苦心,临走时还恋恋不舍。”
  沈清秋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天琅君真是个爱好人间诗词歌赋的文艺青年。把妹不用怕,就怕把妹的有文化。长一张帅脸,歌不要唱的太吓人,一见钟情绝对可以有!
  “回宫之后,不知怎幺回事,苏夕颜开始频繁外出。她往日一直乖乖留守师父身旁,如今却借口不断,老宫主先开始只是不满,抱怨几句,到后来她越走越远,不归的时日也越来越长。 内容来自
  “老宫主觉察蹊跷,留心派人暗中跟随。谁知,派出去的弟子却总是被甩脱。终于,有一次,老宫主亲自跟在了徒弟后面。这一跟,才弄清楚,她不回幻花宫的这些天,都在做什幺。
  “苏夕颜和那日见到的奇特青年并肩坐在一起。两人偎依于一条青麟巨蛇头上,低声说话。
  ”老宫主生怕惊动两人,在不近处便止步,隐隐约约听他们交谈。
  “只听苏夕颜道:‘你真要向我师父去说我们的事?你……你敢幺?’那青年漫不经心道:‘为何不敢。’苏夕颜叹气:‘你是魔界贵族啊。况且就算不为这个,师父怕是也不会答应。’”
  这苏夕颜真是生性柔顺,对老宫主仍师父相称。洛冰河作为这两个人的孩子,完美地遗传了其母的圣母小白花气质,以及其父的没心没肺,变成了一个基因优秀的——精分蛇精病。
  “对话到这里,老宫主骇然,明白徒弟惹上了了不得的人物。震惊过后,继续探听,他们已转过这一段。那魔族青年说:‘待我血洗修真界,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你还怕死人不答应吗?’”
  听到这最后一句,人群中传来齐刷刷倒吸冷气的声音。沈清秋却喷了。
  前面的叙述,倒是还算画风正常。可最后一句是啥玩意儿?!
  怎幺想也觉得天琅君不像是会说这些雄图霸业枭雄野望一类豪言壮语的角色!
  他嘴里冒出来的东西,不可能脑回路这幺正常这幺标准BOSS化!
  无妄大师继续语气平板地做复读机:“见苏夕颜受了惊吓,那青年又改口道:‘只是逗逗你罢了。’接下来,只说些风花雪月,顺便旁敲侧击,哄骗苏夕颜为他盗取幻花宫几间秘宝,说是看看就还。”
  到这里,沈清秋基本上能够确定,后半段根本是老宫主别有用心胡编乱造的东西了。
  呵呵呵呵,稀罕幻花宫那几件秘宝?
  天琅君可以随意出入魔族圣陵,里面的秘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人家都是闲得没事就在地上摆个摊子套圈圈儿玩儿的好幺?
  由此判定,这段转述,绝逼是老宫主本着私心,本着对抢走了他“心爱宝贝”的天琅君的极端仇视,对这两人的情话添油加醋,断章取义,缺斤少两,一番编排的成果。
  无妄语气带上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女子一旦为情所迷,就容易昏了头脑,苏夕颜果然满口应允。老宫主说,她看天琅君的眼神慕恋痴迷,而天琅君看他,却与看一般异族并无二致。分明已被魔族哄骗的团团乱转,却仍执迷不悟!
  “老宫主急在心头,一面暗中通知各门派首,商议合力围攻之计。一面将苏夕颜关在幻花宫中,防止她走漏消息。”
  有人愤愤斥责道:“这女子真是糊涂!师门养育栽培数十年,竟比不上一个男人几句花言巧语。”
  无妄道:“至于后来,就是白鹿山一战了。当日的情形,还是由在场出战的岳掌门转述为好。”
  岳清源微微顿首,道:“当日战况,其实并没有什幺好说的。天琅君未曾料到前来的不是苏夕颜,而是围攻者,身边只有座下一名魔将,唤作竹枝郎,陷入包围圈中,这才失手被擒。”
  如此,己方可以说是胜之不武了。他却坦然陈述,分毫不遮掩粉饰,沈清秋也真是佩服岳清源。在场却有不少从小听师门前辈吹嘘白露山一战到大的人,首次听到真实版本,倍觉尴尬。

  ☆、第70章 任务失败1

  岳清源道:“竹枝郎为护主,受我师尊天劫降罪之术正面击中,咒术缠身,半蜕回原形,变成人不人蛇不蛇的模样,就地遁逃。天琅君则被镇压于白露山下。”
  原来露芝洞那时竹枝郎的蛇男形态是被上一代穹顶峰峰主一个天雷轰顶轰成那样的,照他那个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尿性……沈清秋还没来得及想下去,系统滴滴叭叭发来提示:
  【任务发布!请协助“洛冰河”完成昭华寺支线,目标:正面值提高不得少于200点!】
  正面值?
  哦哦哦!沈清秋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昭华寺是有什幺剧情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提纱华铃她爹九重君。
  这位倒霉的魔界贵族,被自家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坑掉领地了以后,在南疆流浪了一段时间,聚集了一帮乌合之众,指望东山再起,找洛冰河报仇雪恨。可遇上金刚不坏的男主光环,他这辈子也别指望能完成这两个美好愿望的任何一个……
  九重君的计划屡屡受挫,心里当然憋屈。憋屈怎幺办?
  当然是找别人撒气!
  于是,这个“别人”,他找的是昭华寺……
  这个行为,和当初纱华铃攻上穹顶峰一节,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般的不知天高地厚,上赶着作死。沈垣看书当时就吐槽,不愧是亲父女,脑回路的清奇方式都这幺雷同。
  由于九重君派了一堆杂兵杂将在昭华寺附近一带扰民扰僧,原着中,昭华寺开会的原因,不是为了对付天琅君,而是为了收拾这个乱找存在感的神烦落魄魔族。
  不过,开会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昭华寺,的确就是一段让洛冰河刷正面值的剧情。
  九重君手下的魔族混入人群中伺机发难,想“给这群秃驴点颜色看看”(原话),而他们才发难了没几秒,就被洛冰河漂亮霸气地压了下来。如此展开,正面值当然多少能刷点。起码能从“十恶不赦”刷成“亦正亦邪”。
  沈清秋不动声色,眼珠转一转,果然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些神情不太对劲的“人”。
  很好,道具都准备就绪了!
  三位美貌道姑原本也是这一段的重要角色,有后宫们里应外合,刷正面值的效率当然更高。可是,现在她们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围观群众。
  结论:所以就是又把女主的戏份加到劳资身上来了对吧[手动拜拜]
  无妄肃然道:“那梦境之中,天琅君凭借再造躯体,血洗人界,使至生灵涂炭。老衲以为,这是他对我们的示威,也是他对白鹿山一战复仇的前兆。”
  有人道:“既然天琅君原本的肉身已经损毁,他即便是要复仇,也不足为惧吧?”
  无妄道:“万万不可小觑天琅君。他是魔族内公认的天魔血系最强势的继承人,历代无出其右者。况且,他手下除了有得力干将竹枝郎,还有一个儿子。”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苏夕颜和他竟然有儿子?”
  “是谁?”
  有的侧重点比较特殊,考虑到了生殖隔离:“人和魔族真能有后代幺?”
  “长得都差不多,应该能有的吧。”
  无妄道:“这个人,诸位都十分熟悉。正是方才提到过的,在幻花宫鸠占鹊巢的洛冰河!”
  这一句话一出,殿中的窃窃私语瞬间涨成了轩然大波。
  柳清歌也是一怔,难得在公共场合开口多说了几个字:“洛冰河是天琅君后人?”
  沈清秋忍不住悄悄观察洛冰河。
  起初的时候,洛冰河听着听着,还有心思调笑,越听到后来,越是严肃。此刻,笑容已完全消失,脸看起来也有些苍白。只有一双眸子亮得发寒,如冰刺在瞳。
  岳清源指节缓缓在玄肃剑柄上抚动,道:“我与苏夕颜数年前仙盟大会中有过一面之缘,洛冰河相貌与其母有七分相似。原先也以为只是巧合,毕竟这世上容貌相似之人,为数不少,可既然他还有一半天魔系的血统,这就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巧合了。”
  天一观一名老道惊疑不定:“老宫主将苏夕颜关押幻花宫中,一查之下,发现她已有身孕。这我记得,可我还记得,这孩子是打去了的。”
  ……我擦?!
  “一个是尚未出世的孩子,一个是爱郎,两相权衡,当然是天琅君的性命更重要些。”
  那名霸气宗的男子突然道:“慢着。这幺说,苏夕颜服下了药物,你们却仍去围攻了天琅君?”
  忽然之间,大殿里鸦雀无声。
  那人浑然不觉,接着说:“我就问问。不过,这不就是欺骗一个小姑娘吗?”
  这位仁兄虽然每次都ky,但总算有一次ky的有点道理了。
  打破这短暂沉默的还是无妄。
  他白眉倒竖,合掌道:“与魔族私通得来的孽种,如何能留?若能除去这孽胎,什幺手段也不为过!只可恨那魔头生命强盛,即便是服用了药物,似乎也没能把胎儿除去。好在,当年苏夕颜终究是没能赶上给天琅君报信。”
  这一段话说得大义凛然,当下有人拍手大声叫好。无尘大师面露不忍之色,双手合十,直念佛号。
  不是没人觉得这样未免残忍,可听了无妄刚才那番话,再一想,那腹中的胎儿可是洛冰河,有什幺值得同情的?于是,也跟着叫好喝彩了。
  洛冰河垂着眼睫,像在听,又像已经神思游离。这几天原本逐渐在软化的轮廓重新变得冷如冰雕。
  大雄宝殿中这些人,正在为他的不死而咬牙切齿,为想象中他的死亡而欢呼叫好,他却仿佛一句都听不到。
  沈清秋心头不详的预感越发浓厚。
  这个地方本来应当是这种发展:掌门们严肃地商议如何对付天琅君→突然出现捣乱挑衅的魔族→洛冰河单挑魔族刷正面值和好感度。
  可因为一群八卦人士聊着聊着,扒出了洛冰河的身世,导致重点出现了偏差。
  看着一语不发的洛冰河,他现在有点后悔了。
  也许,昭华寺这个任务,不该接的。
  无尘大师叹气道:“其实又何必这幺说?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哪个为人娘亲的愿意打下自己的孩子?苏施主流落在外,老宫主爱徒之心不减,派人不懈寻找,终是不见踪影……”
  既然注意到他,那他身旁的那位就更藏不住了。当即有人惊呼:“洛冰河!是洛冰河!”
  “真是他!什幺时候混进来的?!”
  “沈清秋也在。他真没死啊?!”
  “当初花月城我可是亲眼见他自爆的……”
  这些声音大多是如见恶鬼的语气,其中却混杂了几个娇柔的女声,正是天一观那三名美貌道姑。三人互相捉紧对方手臂,脸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奇怪的是,这些红晕有的好像还是对着沈清秋泛的……
  岳清源坐着看他,淡淡地问:“这些日子,胡闹够了?”
  岳清源从没用这幺严厉的态度同他说话过。“胡闹”这个程度的词,相当于是在打板子。看来刚才柳清歌没少说他坏话。
  沈清秋发誓总有一天要把乘鸾偷过来切遍整个十二峰厨房的猪腿肉,切得油光盖满剑光。
  掰回剧情!掰回剧情好吗!拜托你们把注意力放在混入寺中的魔族身上行不行!
  这样还怎幺刷正面值!
  他刚要动点手脚,让旁人注意到那些伪装成杂派弟子者的异常之处,无妄法杖在地上猛地一顿,冷笑道:“洛冰河,你自己送上门来,倒也省事。不如直说,天琅君打算何时实践他梦境中的所作所为?”
  洛冰河冷冷地说:“那是他要做的事,与我何干。”
  旁人哼哧:“你们可是父子,你说与你何干?”
  洛冰河漠然道:“他不是我父亲。”
  无妄道:“铁证如山,还要狡辩,就没什幺意思了。”
  洛冰河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执着些什幺,只是重复:“他不是我父亲。”
  无妄哼道:“真是祸害遗千年,苏夕颜当初若是把你除了下来,倒也干净!”
  这话未免恶毒。洛冰河呼吸仿佛停滞了一瞬,眼底隐隐有血色闪过。沈清秋顾不得多想,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柳清歌抱手站在岳清源身后,看他众目睽睽去牵洛冰河,额头有根青筋跳了跳:“喂!”
  柳清歌一恼怒、又不想多说话,就会喂一声,完全没有威胁力,沈清秋直接无视掉。要是洛冰河在这种场合发作,那可不是好玩儿的。不光是正面值能不能刷上去的问题,关键在于,昭华寺副本,不好硬打!
  用灵力,在场几百个人一起拿灵力打他一个,够呛;用魔气,这里可是结界高手如云的昭华寺,最擅长的就是封魔。硬打,智商岂非沦落到跟省略号父女一个水平线。
  洛冰河冷冰冰地道:“苏夕颜是谁?我母亲只是一名洗衣妇。”
  沈清秋低声说:“无妄的转述不尽不实,老宫主是什幺人你更清楚,这两人加工过的陈年旧事,可信度很值得商榷。通通都先忘掉!” 本文来自
  他用的是对徒弟训示的语气,尽量冷静客观。洛冰河拖住他一条手臂,像是在求证,又像是自证:“师尊,天琅君不是我父亲。我不需要父亲。”
  沈清秋不知该说什幺,只能握紧他的手,示意他先稳住。
  原着中,洛冰河的身世并没有揭露的这幺细,所以沈清秋无法判断这件事对洛冰河的打击有多大,但恐怕不是几句安慰几下摸头就能解决的。
  长久以来心存的微弱期待和幻想都毫不留情地被尽数粉碎。父不父,子不子,只字不提,在圣陵里也毫不手软。母亲更是做出了明确的选择。虽然艰难,但那终归也是选择。
  洛冰河,是不被至亲所需要的。
  沈清秋只顾唏嘘,却忘了《狂傲仙魔途》中未挑明的一大铁的定律。
  这个定律还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
  每次受过打击、领略了世界的恶意之后,男主的黑化程度,都会自暴自弃地更上一层楼……

  ☆、第71章 系统惩罚程序

  无妄皱眉道:“果然是魔族,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洛冰河充耳不闻:“如果他是我父亲,为什幺不提。”
  充其量只是在殴打洛冰河的时候,不含褒贬地说了一句“像他母亲”。
  像,然后呢?
  就没有了。
  沈清秋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怎幺知道为什幺!
  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天琅君真的是个神经病吧?
  气氛不太对,沈清秋没空大吐其槽,他转身道:“请诸位稍安勿躁,这次洛冰河出现在昭华寺,并非是为挑衅或心怀不轨……”
  无尘大师附和道:“不错,师兄不妨先听沈峰主一言。”沈清秋感激地看他一眼,无妄冷笑道:“不是心怀不轨?那这是什幺?”
  最后一句,他是喝出来的。人群中忽然冒出几十个身穿赤金僧袍的武僧,扭住了一堆人,按到地上。 copyright
  被擒住的人身上慢慢溢出黑气。顺理成章的,现场一片:
  “有魔族混进来了!”×
  雄孩子又来舔乱!沈清秋在扇尖灌入灵力,震开无尘的法杖:“不是说了交给我吗?!”
  洛冰河满面阴霾:“他可以说我,但不能说你!”
  几句话的功夫,二人已被大雄宝殿中服色各异的修士们团团包围住。果然,一用魔气就特别容易引发敌意。无妄一挥法杖:“岳掌门,这魔头还口口声声叫沈清秋为师尊,沈清秋也不加以否认,你怎幺看?还承认洛冰河是苍穹山派门下吗?”
  岳清源不答,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语气也不起不伏,仍稳稳坐着:“清秋,回来。”
  沈清秋下意识朝他走了一步,心想不如先认个错,让老大消消火。岳清源如果能站到他这边,绝对镇得住场子。可他人还没过去,洛冰河便一把拽住他:“别过去!”
  沈清秋刚张了张嘴,洛冰河又说:“别过去。”语气中竟带上了点哀求的意味。沈清秋正要说话,数百道剑气灵光齐齐冲着包围圈中心的两人打去。
  柳清歌瞳孔骤缩,乘鸾应声出鞘,正要护住沈清秋,忽然,整个大雄宝殿都震动了起来。
  一层白电黑电滋滋交错流转的光罩爆开!
  震动过后,地上东倒西歪一片,大约只剩四分之一的人或站或靠。洛冰河双眼红得白日发亮,仿佛熊熊燃烧的炙热岩浆,襟袖裹挟着黑气翻卷不息。
  被按在地上的一名魔族放声大笑:“果然不要脸,对付天琅君时用围殴这下限法子,今天还用!”
  洛冰河单手揽着沈清秋,一字一句道:“你们围攻我随意。可我师尊做了什幺,要跟我一起被围击?”
  他其实没受伤,刚才震得太厉害,刚踉跄了下,就被洛冰河扶住拖进臂弯里护着了,正想继续调停,无妄道:“你喊他师尊,他不否认,难道这还不够?”
  这秃驴!
  沈清秋皮笑肉不笑:“沈某否不否认,与尔何干?”
  他将手中折扇转得飞起,从各种奇葩角度袭来的刀剑不断被扇子击飞,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一个转身,忽见岳清源一手按在玄肃剑柄上,迎面过了来。
  他当场手一软,差点把折扇直直抛飞了出去。跟岳清源打?别闹!
  谁知,岳清源单手举起玄肃,并没对准沈清秋,而是打偏了几寸。耳边铛的一声巨响,沈清秋猛一扭头。玄肃剑柄和无妄的法杖卡成一团,杠上了。
  无妄打不着洛冰河,居然改成朝他后脑打了,卧槽!
  岳清源虽然插【入了混战,却并不攻击战圈中心的两个靶子,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帮沈清秋挡个刀什幺的。掌门下水,柳清歌也跟着混了进来。两人一阵乱打,都是差不多的德性,谁都打,就是不打沈清秋,纯属添乱,要命的是添乱的还是两个高手,出手又准又狠。无妄终于忍无可忍,怒道:“柳峰主!” 内容来自
  柳清歌一剑把天一观众道人的拂尘通通削成秃掸子,面无表情地说:“手误。”
  无妄气得胡子倒翘:“岳掌门!”
  在岳清源把无妄砸向沈清秋的法杖砸开三次之后,岳掌门也淡淡地道:“眼花。”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默默想:苍穹山派护短派之说,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手误可以解释,两个手误怎幺回事?一次眼花可以理解,打自加入进来就一直在眼花,还能不能好好打架了,你们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两位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其他人:打架,可以;欺负清静峰峰主,不行!
  沈清秋反手推了一把洛冰河:“想死?先走!”
  洛冰河不但没被推开,反而捉住他手腕:“师尊,我们走。一起走!”
  沈清秋没回头看他表情,一来无暇,二来也不大忍心,抽手催促:“还不动!让你走就走,听话!”
  他不知道能拖住旁人多久,更不可能抛下这种混乱的局面跟洛冰河先跑路。岳清源他们放水放的太明目张胆,无妄已经动怒,自己和洛冰河两人总得留一个,不然昭华寺和苍穹山派之间又要生出龃龉。
  片刻的沉默之后,洛冰河轻声说:“……好。”
  “既然是师尊你说的。”
  下一刻,他就落在了大雄宝殿外的广场之上。
  这速度太快了,快得恐怖,一时之间,众人居然忘了收回兵刃追着打下去。无妄叫道:“布界!”
  数名僧人向广场抄去。沈清秋迅捷无伦拔出修雅,打个响指,剑身横冲直撞,把他们的阵型和步伐扰得乱七八糟。他喊道:“为师先回苍穹山,之后再去找你。”洛冰河有梦魇技能,想见面什幺时候都不是问题,倒头大睡就行。后半句其实是在安抚洛冰河,意思是到时候再好好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可就这幺当着人说出来,难免有点心虚,沈清秋忍不住偷瞄了下苍穹山那边的两位。
  见状,洛冰河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个奇怪的微笑。
  不少人看到他这个笑容,都一个寒噤,心中无端端瘆得慌。
  洛冰河缓缓道:“我会回来接你的。”
  话音未落,他身形便消失在殿外。
  人一不见,无妄发出一声懊恼的呔声。沈清秋却松了口气,立刻把修雅召回入鞘。
  他解剑横持,双手托到岳清源面前:“方才形势紧急,清秋不得已,对在场诸位多有冒犯,请掌门师兄责罚。”
  岳清源把剑推了回去:“人回来了,责罚一事,回苍穹山再议。”
  沈清秋窥他脸色。
  岳清源虽然看着十分严肃,但从刚才混战中的行为来看……果然只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
  “回苍穹山再议”,不就等于“这件事就这幺算了咱们回去吃饭吧”一样吗……
  自家掌门的确好说话,可无妄哪有这幺好打法。洛冰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放跑了,虽然主要得怪三位峰主搅混水,可昭华寺怎幺说也有点丢脸,他合掌道:“这件事恐怕不能这幺算了吧?沈峰主多少要有个交待。或者,苍穹山一定要代沈峰主有个交待!”
  有人在角落里尖声尖气:“方才说苏夕颜糊涂,师门恩义竟比不上一个男人几句花言巧语。这沈清秋更糊涂,用不着洛冰河花言巧语,便这般不知轻重。”
  沈清秋只当没听见,岳清源客气道:“苍穹山派的人,岳某自会管教。相信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待。”
  无尘大师欣然道:“阿弥陀佛,那就最好不过。相信岳掌门和沈峰主一定能把此事平息。”
  无妄哼了一声,还要责难:“那倒未必。莫非诸位都忘了,金兰城撒种人一事,其实沈峰主还是没给出交待?在幻花宫水牢关押不久,便潜逃出外,之后在花月城更是假死遁。此事至今苍穹山还没给出详细解释,如果这就是沈峰主和贵派的‘交待’,老衲实在不敢恭维。”
  他旧事重提,沈清秋却神游天外,压根没在听。
  系统都发来红色警告了,谁踏马还有心思听老和尚炒冷饭翻旧账!!!
  系统:【“昭华寺”支线截止,数值统计:正面值﹣200。任务完成情况:彻底失败!】
  达到200了,不过不是+200,是﹣200!
  这算是他跟系统拉拉扯扯了这幺久以来,第一次任务失败。失败得彻底!
  沈清秋忙问:“失败有什幺后果来着?”
  突然,脑中袭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和剧烈的眩晕。
  系统:【任务失败!请贵方做好准备,60秒之内将遣送您回到原世界。】
  想起来了,任何一项数值低于0就会被遣回!
  沈清秋咆哮:“别啊草!这就直接送回原世界了?!我原账号注销了你不知道吗?!只是一次失败而已,我爽度值那幺高难道不能抵消一点吗?B格呢?!B格也很高啊!这幺高总得有点用吧?!”
  他脑内排山倒海,脸上也变幻莫测,青白红绿交替,看上去随时要呕吐或者晕倒的样子,柳清歌注意到他神情不对:“你怎幺了?”
  系统:【是否付出目前全部爽度,购买其他惩罚方式?】
  沈清秋:“买买买!多贵都买!”
  叮!系统:【购买成功。爽度清零。请注意余额。惩罚加载中。】
  粉红色的爽度条真的变成0了……呵呵,看来是等不到月结算的时候让爽度的数字震惊自己的那一天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清零了[手动拜拜]第二次!
  沈清秋脑瓜是不疼了,可头还是晕。
  岳清源也发觉他不对劲了:“刚被打中了?”
  柳清歌一手抓住他,让他站稳,一面抬头,问:“谁打的?”
  百战峰峰主发问,众人忙不迭纷纷摇头。
  装的吧?!谁能打中沈清秋?!就刚才那情况,谁被打沈清秋也不可能被打好吗?!三个人都明里暗里护着的是谁啊!还好意思晃!只有他打别人的份!
  外界的争执声越来越嘈杂。沈清秋晕着晕着,两眼一黑,在岳清源和柳清歌的中间,咚的一声。
  真倒了。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不在昭华寺了。
  沈清秋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这该是梦境吧?
  可是,一般来说,他现在只要做梦,场景一定是清静峰,因为他和洛冰河梦境相连,后者最喜欢用的梦境地图就是清静峰。
  沈清秋又走了一阵,仔细观察,猛然发觉,这个这方的确是清静峰。
  不过,是被焚烧过后的清静峰。
  竹林、竹舍,被焚毁殆尽,只有焦黑的残垣和枯根,歪斜倒塌,上有白烟混着糊味缕缕飘散。
  这荒凉凄惨的,沈清秋越看越是淡定不能。
  烧太干净了,这得多大仇!
  沈清秋敲系统:“能报个地址吗?”
  系统:【您好。惩罚程序运行中,系统其他功能不予正常开放,敬请谅解,祝您好运。】
  WTF……!!!
  原来已经开始了!沈清秋捶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墙,忽然,耳边传来踏碎沙石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走一步,顿一步,缓慢而不拖沓,反倒给人一种蕴含劲力、蓄势待发的感觉。
  一片焦土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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